这个时候，就容易聊起学校里的食堂，以及学校周边的小餐馆，反正吃是百聊不厌的话题，永远兴致勃勃，而且绝对没有偏见和谨慎，一聊开简直话题滔滔不绝收都收不住。
林梳也喜欢这样的随意，和方柯相遇，又让她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在孤独而冷漠的世界里，仿佛又重逢了一份久违的温暖，也就是因为彼此曾经相处自在，都知道对方本来的，最真实的面目，等时隔日久，在另一处陌生的他乡重温到那份自在时，便犹觉珍贵与慰藉。
渐渐地，话题不再局限于美食，林梳也渐渐地对方柯没有那么保持距离了，方柯从林梳口中，终于一点一点儿知道了毕业之后，林梳身上所发生的种种。
这天，方柯收拾好两人吃完的饭盒，将热饮递给林梳，自己也拿起了一杯，道：“还有差不多十天左右，林梳，我们现在已经进入收尾工作了，大概十天左右就会全部验收交工，等完了之后我就不能像现在这样陪你了。”
林梳愣了愣，恍然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可不嘛，都已经年底了，刚刚好，元旦之前交工，然后翻过年一个多月也就春节了，我这一年算是忙到头了。”
“完了这个项目还会去哪里？”林梳问。
“不知道。”方柯顿了顿，接着道：“估计春节之前是不会有新项目交给我了，我回公司之后会帮着白叔催催款子，在春节之前争取多收一些没能结算的工程款，让大家好过年嘛，尤其是底下的工人，他们肯定得等钱回家过年啊。www.83kxs.com”
林梳点点头，随即笑道：“也好，再跟着你这么吃下去，我怕我都会胖成猪了，天天都是些高热量。”
“哦？我看看？”方柯故作严肃地打量林梳，随即叹道：“时间太短了，效果不是很明显啊，要是真能胖成猪就好了，过年不缺了，唉，净哄我白高兴。”
“去！”林梳白了方柯一眼，“过年你要回省城吗？”
“看情况，白叔邀我爸他们来北京过年，正好我原本也打算过年期间陪我爸我妈在北京转转，我爸老早就想雪天登长城，再一睹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壮丽了，要是他们都到北京来，我们自然是在北京过春节了。”
方柯跟着又问道：“你们也不会回老家吧，老家现在反正也……”
“嗯。”林梳道：“我爸最近的情绪稍微正常点儿了，北京过年肯定热闹，比老家热闹，我过年就陪着他凑凑热闹去，人多热闹，两个人的年，大概也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林梳……”方柯道：“要不到时你带你爸来我家作客如何？我爸我妈还可以陪他聊天，那我们聚在一处，不是更人多热闹吗？”
“不用了。”林梳道：“我爸就是个最普通最老实巴交的山民，要不是带我妈看病，他估计一辈子都不会走出大山，你要说聊天吧，我觉得百分百会冷场，我爸本来就话不多，加上跟你爸妈没有任何共同话题，与其两家尴尬相对，又拘束又得勉强自己应和，都过不好年，还不如各过各的，各生欢喜。”
“说什么啊你！”方柯道：“你这见外了不是？”
“实话，方柯，凑不到一块儿的人不能硬凑，反而不美。”
方柯想了想，随后道：“行吧，依你的意思，但你要改了主意，随时联系我？”
“嗯。”
方柯沉默片刻，突然道：“有句话我早想说了，林梳，你真打算就这么下去，一直扫大楼，一直在快餐点卖快餐？”
林梳的脸略略一沉，道：“我不想谈这个，方柯。”
“我想谈，想认真的，和你好好谈一次。”
“别逼我，方柯！”林梳停了一下，道：“你如果看不起我现在的工作，嫌弃我，以后可以不用再来找我，也不要再带饭来和我一起躲着**，蹲在楼梯上吃饭了。”
“我是那样的人吗？你知道我没嫌弃过你，能不能别故意说这些堵人堵得慌的话？”方柯责问道。
林梳不吭声，将身子侧了侧，半背对着方柯。
方柯叹了口气，道：“你这样惩罚自己是没用的，做最低廉最辛苦的工作，就能让你好受一些吗？你缩在壳里，确实可以逃避一时，难道你还能逃避一世？林梳，我们都才二十来岁，人生最该奋斗的时期，最好的黄金年华，要是你就这么放弃，将来你又该怎么办？何况你还欠着一屁股债，你打算就靠做清洁工那点微薄的薪水，还到猴年马月去？然后拖着你爸，跟着你继续吃苦受累？”
林梳还是没答话，不过方柯能看到饮料杯在林梳手中转来转去，显得心绪难安。
方柯接着道：“我能理解你心里的疙瘩，换了谁都不好受，可就算是你把你妈害得病死异乡吧……”
“方柯！”林梳猛地转头，“能不能别说了！”
方柯短暂地闷了一下，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你不就这样认定自己的吗？怎么，还不让我说出来了？”
林梳气得再次别过脸去，不理他。
“我就当是吧，你，罪魁祸首！那又如何？当初是你觉得承担不了不给你妈治病的风险跟责任，或者说巨大的心理压力吧，所以坚持让你妈留在北京治病，不惜借了巨额债务，现在你又承担不了，治病没治好的后果了？”
方柯故意停了片刻，观察林梳的反应，见林梳仍是背对着他，决定索性干脆一次性地把所有的话都讲完，于是再道：“两种选择，你都得承担相应的风险和责任，没有例外，一个连任何一种风险跟责任都承担不了的人，那我问你，你还留在北京干嘛？带着你爸回乡去啊，一辈子守在你妈坟前哭哭啼啼怨天尤人地过下去好了，哦，要不再来点儿凄风苦雨食不果腹？效果会不会更好？有没有显得你的赎罪更感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