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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章 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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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刀剑相向,只怕这一场就算只是切磋亦难免见血。

    只见这左从义横刀胸前,严守门户;那苏寅长剑斜指。这攻守之势却极为分明。

    苏寅高声道:“小心了。”便左一步,右两步迈步上前。二人相距本就丈许距离,苏寅却足足走了七步,才轻飘飘地递出一剑。左从义见了这全无力道感觉的一剑,眉头却是皱得极紧,握紧绣春刀,丝毫不敢懈怠。

    这一剑如同春雨润物,初时了无痕迹,落在了左从义的狭长刀背之上。左从义挥刀荡开,只是这挥刀的力道虽足,却好似扑了个空,一手沉重力道反而使自己身形微颤。但下一剑便又如同细雨落了下来,左从义不得不回刀格挡,亦是轻飘飘全无力道的一剑。

    但左从义很快就发现了不寻常之处:春雨润物细无声,但千万道绵密细雨却是教人无处可避。苏寅的剑很轻,但很快,便如同那无边丝雨来得毫无间隙。左从义随便一挥刀仿佛便斩断无数细雨,只不过细雨是斩不断的。

    所以刀剑相触的叮叮当当之声虽然细微,频率却极快。为了使春雨不沾到自己的身,左从义用了两个对策:后退,离那降雨之人越远越好;还有就是,全力挥舞自己手中的绣春刀,不让细雨透过刀幕落到自己身上。

    只不过他退得太多了,即将无路可退,因为他的后边便是那张大帆的桅杆;而且刀挥得再快,细雨仍是可以打湿衣服的,所以他的衣服已经被不少细雨溅出了布褛细絮。

    “破!”左从义暴喝一声,不再抵挡绵绵延延,下个没完的细雨,奋力朝雨幕中横劈而去。而细雨也在此刻停了下来,因为疯狂的刀锋已经砍到了身前,苏寅的剑也算得上精心铸造的好剑,但其特性却是柔韧,适合蜀山灵剑门的武功路子,若是与这绣春刀比坚硬与锋利自然不及。

    柔弱之所以能胜过刚强,只因它能避其锋芒。

    苏寅手腕一转,这细剑便画了个弧,避开了这势沉无比的一刀,并且生发出一股黏劲,苏寅手臂持剑画弧,这绣春刀也黏在剑上跟随剑动。苏寅左手掐了个剑诀,这剑诀不是无的放矢,乃是为了计算敌我方位和某些功法的行功法门,算是这内功的外显。

    苏寅转体,臂随体转,剑随臂动,绣春刀便跟着细剑被甩了出去,而那持刀的左从义为了不弃刀,便也被甩了出去。众人看到这俊秀少年竟有如此神力将体型壮硕的左从义甩出,皆是啧啧称奇。只有左从义自己明白,对方乃是借了自己的力,正所谓‘四两拨千斤’,便是如此了。

    左从义跟人交手从未如此被动,眼前的少年内息精纯,招式精妙,自己虽然内功比他深厚,却处处掣肘,被这少年压得抬不起头。

    但左从义是极为冷静的,他相信自己这么多年摸爬滚打锤炼出的一身武艺和战斗经验,绝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所能比拟的。他向苏寅看去,却在少年清澈的猫儿眼中望见了自己。左从义大惊,因为苏寅眼中的自己是一副落败的狼狈之样。

    左从义仔细回想了一番战斗经过,这少年的剑法很快,这少年的步法很妙,这少年内力精纯。他皱着眉苦思破敌之道,若是再被压制,只怕自己离落败也就不远了。

    左从义长长呼出一口气,想来若是想要赢,便只能如此了。

    左从义从地上一个驴打滚向前翻滚,翻滚结束后举刀削向少年脚踝,苏寅又一次见识了这般无赖招式,若是自己此时一剑刺下,这左从义当然会死,可是自己的脚踝也会保不住。苏寅根本没有想过如此惨烈的胜利。便没有举剑刺下。

    苏寅退了一步,但这次却不是要施展那诡异的‘阳关三叠’步法,因为他又退了第二步,才堪堪避开了左从义的绣春刀。但左从义得理不饶人,又是一个翻滚,这回却不是削向脚踝,而是砍向了少年腰间,少年惊呼一声,回剑垂下挡住这致命一击。细剑怎能挡住绣春刀?柔韧的细剑被绣春刀砍得震颤不已。左从义双膝撑地,转身又是一刀,苏寅急忙换剑左手,又堪堪挡住了这一刀。

    现在两人的战斗已经谈不上什么具体的招式了,左从义一派流氓打法,左砍右削,全然不按常理出招。而苏寅虽然出身西蜀名门,何时又遇到过这般打法了?现在在左从义的猛烈进攻之下,亦只能左支右绌,全然没有还手之力。

    左从义寻到机会,将苏寅手中长剑磕了出去,掉在地上。直起身来便使出所学刀法中一式‘平地惊雷’向苏寅暴烈劈去,苏寅此刻手中无剑,狼狈躲闪之际左手仍是掐个子午诀,不知何故。

    左从义攻势越来越猛,这苏寅不住惶然后退,却无认输之意。左从义道:“苏少侠此刻长剑已失,还不认输更待何时?”

    苏寅不发一言以对,鬓间的两绺长发虽然此刻因为脸上的汗水而粘在一起,显得有些狼狈,但眉间却不见慌乱,清澈的猫儿眼瞳里除了绣春刀的寒光,仍是自己的落败姿态。左从义甚至有些恼火这少年莫名其妙的自信,手上攻势不见缓,脑中思量着如何饶这少年一命。

    这一刀眼看着便要落到少年头上,左从义留有余力,只待这少年出声求饶便止住刀势,饶他性命。

    只不过少年没有开口求饶。

    而左从义的刀也在离苏寅脑袋五寸左右的距离停了下来。

    众人定睛瞧去,才发现了端倪:少年剑士苏寅手中无剑,但脚上却有剑。先前被左从义磕脱手的长剑此刻便在苏寅的脚下,而苏寅亦只是踩下剑柄,使剑尖斜指这左从义小腹,剑尖与左从义袒露的小腹不足寸许距离。而绣春刀,由于苏寅身子后倾,离苏寅脑袋还有五寸距离。只怕苏寅轻轻踢一脚,这锋锐的细剑便能将自己开膛破肚。

    左从义收刀站立,苦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苏少侠年少有为,左某自愧不如。”自己无论招式、步法皆被这个少年牢牢压制,便是自己欺他临帝经验不足所使的法子,最后也反被算计了一着。说出自愧不如的话当真没有任何虚假。

    苏寅扑闪着猫儿眼,眼神中很是疲惫,想来是刚才战斗之中的一番计算也是颇为伤神。苏寅也是真诚道:“左将军当真厉害,在下从来没有这样的临敌体验。若非侥幸,实在难以胜过将军。”

    左从义苦着一张脸,满是沮丧,捡回自己的刀鞘,灰溜溜地回到了宋星旁边,难得宋星没有出言讥讽,只是领着左从义和一众飞鱼服去了一层船舱。

    得,又一个前辈高手栽在了这苏寅手中,这一日过后,只怕蜀山灵剑门便会随着这苏寅之名再一次响彻。一如二十年前,‘灵门一剑’苏元机执剑闯荡江湖之时。

    场间傲然站立的白衣少年捡起了剑,却并未还鞘,他闭目静候,却不知道在等待什么。众人议论纷纷:

    “如此少侠也当真配得上郡主。”

    “可他为啥还不去摘旗呢?”

    “只怕是累了想歇歇吧。”

    “也许这苏少侠虽然武艺高强,但轻功造诣有限,只怕还不如我哩。”

    “说你是土包子吧,这蜀山灵剑门便是以轻功和剑法扬名世间。”

    “那你倒说说苏少侠在等什么?”

    “呃……这我却不知了。”

    然后便向台上的苏寅催促道:“苏少侠,快先别休息了,去夺旗吧。”

    虞猴儿看见师兄出风头,脸上红扑扑的,也很是兴奋,高声道:“是啊师兄,快去将那白布摘了,咱们领着郡主回家哩。”

    苏寅向场间朗声道:“郭兄,你还要等多久才肯下场呢?”原来真是在等人。可众人便又疑惑起来,这姓郭的是什么人?

    从场间传来一个声音应道:“苏师弟,你自去取那白布吧,我看过了,那对子我对不出来,就不多余插手了,祝苏师弟一切顺利。”

    众人闻言大惊,原来都已经有人上去看过了,也才想起,原来这是书剑茶会,不是比武招亲,武功高就能赢得郡主芳心。也很疑惑,谁有那么大本事,已经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爬到了帆顶,见了那白布内容,而不被众人发现。

    纷纷去寻找这发声之人,相貌平凡的郭绍安一瞬间被找了出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的身上,一时间关注量不比众人身前的苏寅逊色多少。郭绍安的丑脸上挤出难堪的笑容,很是难为情,“诸位,你们看我作甚?”

    这姓郭的,看起来挺憨厚老实的,饶是此间士子颇多,在找描述气质的好词形容郭绍安时亦有些词穷。众人眼光火热,‘拐剑’冯伦立时站出为掌门人排忧解难,“呔,不得无礼,此乃我峨眉掌门郭绍安。”随和昂首向天,只等待着众人恭维吹捧。

    等了一会却没听到有人出声附和,冯伦悻悻地低下了头。想来掌门人容貌当真是有碍观瞻,也深感没有面子。

    那苏寅听了郭绍安应答,此番自然不好再拖延,还剑回鞘,然后游动身形便向大帆之上跃去,向上之力尽时便又一步踩在大帆鼓起的帆面之上,新力又生。如此往复。只十余步便已稳稳落在了帆顶桅杆之上。

    将那白布之上的对子看了,皱着眉苦思无果,便朗声念道:

    “方若棋盘,圆若棋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