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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5章 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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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花绚烂,浓荫蝉鸣,进入红叶谷只有这一条道路,未曾到达那真正险要的入谷要道,山垄上的一片茶树林正是采摘的好季节。可惜夕阳西下,像是一把刀,从西边天空狠狠划了一刀,随即便是一片血红,晕染得别样悲壮。

    郑万厦小心翼翼地将剑拔了出来,将洛辟疆的双眼阖上,替他整理好衣服,看着他赤着的右脚,皱着眉思索一会,撕了自己的一角衣服,为他把赤脚裹上。然后伸手唤来莫邪姑娘,叮嘱道:“莫邪妹妹,你仔细看着前辈尸身,别让乌鸦给啄了。我去找个开阔的地方,咱们将前辈埋了,再入谷。”

    莫邪姑娘从小长于剑林,备受师兄们的关怀照料,哪里真个见过死人的场面?但面对洛辟疆尸身,莫邪姑娘却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悲伤,方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忽然之间,便躺在了此处,对于生与死,莫邪姑娘今日才真正有了概念:死了就是没了,什么都没有,不会再说话,不会再笑,不会再动弹。她忽然有些憎恶手中的长剑,原来,长剑真的不是浪漫的物件,是真正的杀器。

    莫邪姑娘眼中噙着泪水,却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待到郑万厦走后,两行清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晶莹泪水映着西方血红夕阳,便是昏鸦啼叫也平添几分悲意。莫邪姑娘伸手掸去洛辟疆身上灰尘,灰尘是掸不尽的,因为在这红尘中打滚之人,岂能有个清白?即使入土的前一刻,也不会清清白白。

    莫邪姑娘想起方才战斗之时自己一拳打在了他的小腹上,虽然自己并没有用力,但她此时却很后悔,当时要是败了,说不定自己便会和万厦哥哥转身离去,他也不会因此丧命呢?这般想着,不自觉地便掀开了洛辟疆短襟下摆,触目惊心的一道豁大伤口吓了莫邪姑娘一跳,她赶紧将衣服盖上,眼泪扑簌簌地从眼中滚落出来,再流经双颊,从下巴滴到地上。

    郑万厦回来正好看到莫邪姑娘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默默拉住她的手,道:“莫邪妹妹,你知道前辈为什么要寻死吗?”

    莫邪姑娘不住摇头,咬着嘴唇,模样可怜极了,忽然她抱住郑万厦,泣不成声。郑万厦轻轻拍着她的背,道:“为什么要哭呢?这是前辈的心愿啊,你只当死了苦,其实死了反而是解脱,活着,对于前辈来说更加痛苦呢。swisen.com”

    莫邪姑娘不解,一边抽泣一边看着郑万厦,一边抹眼泪一边问道:“为……为……什么?”声音哽咽,让人心碎。

    郑万厦细细拭去她眼角的眼泪,但眼泪是抹不尽的,于是郑万厦掖着衣袖去擦掉莫邪鼻子流下的鼻涕,心疼无比,道:“莫邪妹妹,你也是习武之人,如果有一个人,你便是再如何努力练功,也觉得这辈子没有希望打败他,你会气馁吗?”

    莫邪不解,歪着脑袋看着他,眼眶红红的,不停抽动鼻头。

    郑万厦叹了一口气,道:“前辈很累了,十年之前令前辈败北的那个人,经过十年,前辈还是无法战胜他,你懂吗?前辈是因为实在看不到希望了,才会被逼无奈,作出这般选择。”

    李莫邪道:“为……为什么?我……小时候也与哥哥一起练武……”莫邪抽动了一下鼻尖,继续道:“哥哥很强……我就是……赢不了他……我想……就算我再修行一辈子……也还是赢不了他,可是我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啊?”

    郑万厦忽然之间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棘手,只道:“这不一样的……”

    莫邪抽泣道:“有……什么……不一样?”

    郑万厦将她搂在怀里,柔声道:“不一样的,你和你哥哥不是敌人,你哥哥是会保护你的,而且……莫邪妹妹也不是那般好胜之人……”

    李莫邪似懂非懂,抬起头问道:“你找好地方了吗?我们,去把老伯埋了吧。”

    郑万厦掖住衣袖将莫邪姑娘脸上的泪水擦去,道:“别哭了,咱们去把前辈埋了。”说完便在莫邪的帮助下,将洛辟疆的尸身背到身上。洛辟疆身形魁梧,便是苍老之后也是十分高大。山道崎岖,郑万厦行走得有些艰难。

    越过那片茶林,是个开阔的,正好能面对红叶谷中的缓坡,郑万厦将洛辟疆放了下来,拿起那把破剑开始挖土。莫邪姑娘见他用剑来掘土,疑惑地看着他,郑万厦似乎对莫邪姑娘的目光有所察觉,自语道:“你杀死了前辈,就好剑做到底,再给前辈挖个坑吧。”

    莫邪姑娘觉得郑万厦有些幼稚,感觉有些好笑,可是这种应该悲伤的时刻,好笑这种情绪是不应该有的,所以她便自去找黑里白了。郑万厦一个人在掘,他单膝跪地,拄着破剑将坑中的泥土给扒拉出来,幸好这山上土质疏松,并没有多少石砾,一方面,利于郑万厦挖掘;另一方面,也没有天降暴雨,将洛辟疆的尸身冲出来的后果。

    郑万厦挖着挖着,忽然道:“你方才听完我的身份之后,转头对谷主说‘放他过去,你也不敢说我任何不是’,对吧?”然后又自己回答了自己:“既然如此,看来那谷主与我还颇有渊源了,只是不知道他是认识我师父,还是认识我父亲。公孙老头儿可从来没有向我提过这么一号人物,如果谷主真与公孙老头儿有旧,公孙老头儿岂会不在我面前嘚瑟?这么看来,是与我父亲有旧了……与我父亲有旧的话,是仇人还是亲人呢?”推测到这里,郑万厦一时间也不好确定了,“以父亲的脾气,在世之时肯定有不少仇家;要说不是仇人的话,也只能是父亲的旧部了,只是,父亲麾下的将军没听说有谁还是武功高手的啊。”他忽然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洛辟疆的尸身责备道:“唉,你也不说清楚再死,现在叫我如何去猜?要是真是仇人,我这个状态去到他的面前,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虽然郑万厦一直在碎碎念,却没有影响他的掘土进程,地上的坑已经挖得挺深了,但郑万厦还在挖,还在自言自语:“淮南多雨,给你挖深些,免得雨水把尸体给冲出来,再给乌鸦啄了……”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天际之时,莫邪姑娘牵着黑里白过来了,她看见郑万厦后背因为方才背洛辟疆而一片殷红,此时衣服又汗涔涔地粘着身体,当真狼狈极了。莫邪姑娘将黑里被带到一旁,道:“万厦哥哥,这坑也太深了吧?”

    郑万厦抬袖擦了擦汗,笑道:“深点儿好,深点儿好,深点不被打扰。”

    莫邪姑娘看着坑旁堆起的小土山,道:“好了,别挖了,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将老伯入土,然后入谷吧。”

    郑万厦跳出坑来,摘了黑里白马鞍上的水袋,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前襟又湿了一片,莫邪姑娘取了手帕给他将额头上的汗擦了。

    郑万厦便又马不停蹄地抱起洛辟疆的尸身,小心翼翼地放入坑中,自己又爬了上来,将旁边小山般的土堆扒拉进去,埋住洛辟疆。土馒头微微凸起,有些不起眼,郑万厦找来两块石头压在上头,取了水袋,在坟前一跪,道:“前辈,你的故事很精彩,可惜我没有酒,所以只能请你喝一口这瘦西湖的水了。”说完将水袋打开,往地上一划拉,一道水痕很快消失在泥土之中。郑万厦举起水袋喝了一口,把水袋扔给李莫邪,重重磕了一个头。随后便长身而起,接过莫邪姑娘手中的缰绳,一手牵着莫邪姑娘的小手,道:“咱们走吧。”

    莫邪姑娘回头看着那处不起眼的凸起小土包,道:“以后,会有人知道这是洛老伯的坟吗?”

    郑万厦道:“前辈不需要任何人知道,他本来,就很了不起。”

    莫邪姑娘重复道:“老伯,很了不起……”

    郑万厦道:“是啊,前辈至少有两点特别了不起。第一,为了信诺在此地守护了十年之久;第二,别人阻挡了他的路,所以他决定放开面前的路,不去挡后辈的路。”

    莫邪姑娘道:“所以你刚才说,请老伯给你让路是吗?”

    郑万厦笑着刮了刮莫邪姑娘的鼻子,道:“莫邪妹妹真是冰雪聪明呢。”说完郑万厦看向西边明亮的天际,心中有了些别样的感觉,所谓东边不亮西边亮,自出道以来的种种不明朗也许,在前方就都会有个结果了吧?而且郑万厦心中隐隐有些荡漾,就像入谷之前心中所感的那般,只是现在这股感觉越来越强烈,或许,前边真的有什么机缘在等待着自己。

    忽然间,郑万厦看到了身旁的莫邪妹妹,心中暗骂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不就是我的机缘吗?还要什么机缘?这般想着,不禁含情脉脉地看向莫邪。莫邪觉察到了他的灼热目光,心想这四下无人,万厦哥哥要是对我强来,我是从还是不从呢。便有些戒备地问道:“万厦哥哥,怎么了?”

    郑万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