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旷古绝今一樵夫 > 正文 第十四章 后会有期

正文 第十四章 后会有期

 热门推荐:
    第十四章 后会有期

    六十四姓郑名瑀自字己锼

    六十五请兄长为之详言

    六十六哦嗬嗬……

    六十四姓郑名瑀自字己锼

    ~~“愚姓郑,名瑀,自字己锼。敢问兄台……”

    人散人去,慧能正怅立之际,刚才质难大和尚的那位书生却远远回身来到慧能面前搭话施礼。

    “姓卢,名慧能。”

    诧异之中,慧能还礼。

    “愚之凝思,也常神逸,但与兄台相比,还真不敢有望项背呀!”

    书生忍俊不禁。原来人之主动,事出有因。

    “让你见笑了。”

    慧能习惯性的有点不好意思。

    “兄台适才神逸之状,栩栩木石不可喻也;‘荅焉似丧其偶’不足谓也;或潮起潮落岿然有著之海礁,云来云去天心无碍之明月方有一比。敢问兄台修业何处,师从何人?”

    “未上学读书,现镇上舅舅处从医学徒。”

    “兄台未上过学?”书生讶异,明显不信。

    慧能笑笑,算是肯定。

    “刚才大和尚开演佛法之中兄台的专致,更其后的凝思,敢问……”

    书生有些好奇了。

    “听之于耳‘应之于心’罢了。”慧能坦然。

    书生听了,片刻思维更是质疑了:“兄台此言,贴切庄子,却说未读过书?”

    “书是未读过,但却时常听闻。”慧能诚恳之中,不由认真看了看书生。

    “兄台从何所闻?”

    “外公常为诵读。”

    “那兄台为何不自己识字读书?”书生当然大惑不解了。

    慧能笑笑不语。

    “兄台能不上学识字读书,却又有家学相授,真叫人羡慕,更令人钦佩呀!”

    书生来回踱步之后感慨由心。

    “仁兄何出此言?”

    此时慧能倒觉有些奇怪了。

    “愚从小就不愿上学识字读书,却得不到家里的理解和支持,当然也在自己不够坚定坚持了。可到能有所自主时,那囫囵入腹的许多文字,有时还真就成了神思遐想不堪的负重了!”

    “仁兄此话怎讲?”慧能闻之,心里不由一动。

    “兄台方才不是有言听之于耳应之于心吗,人若内里芜杂太多,不仅有碍感触,且那神之所应更心之所思,有时还真就有些难分哪是真正的自己呀!”

    “‘吾尝终日所思,不如须臾之学。’读书乃思之依凭,应之舟楫吧?”

    慧能此刻更是有意诘难了。

    “敢问荀子之言,亦兄台外公所诵?”

    书生听了,更是惊奇。

    “此乃母亲口授。”

    “兄台尊长,世之高人也!因此兄台所学,只为君子自美其身也。”

    书生赞叹,感佩由内。

    “仁兄此言何谓?”

    慧能已是有心了。

    “兄台冰鉴,如今开科取士,那上学多为博取利禄功名,而人一陷其中,或难自拔了吧?

    荀子《劝学》:‘神莫大于化道,福莫长于无祸。www.kmwx.net’不言无祸多在远名远利,仅以‘学之为己’而论,人识字与否,还真无关紧要的吧?因为人循循识字读书,不仅难免吞进许多糟粕,且多少亦会有碍一己真性。尊长口授心教,实乃薪传化道;兄台于世以心应之,更可谓学之通神。

    愚斗胆愿与知交金兰,不知兄台……”

    六十五请兄长为之详言

    ~~“与兄相识,三生有幸,敢问仁兄贵庚?”

    旬日即满十六的慧能,第一次感觉有年岁相当者与己竞是如此的相契,因此当听到人愿与知交金兰的请求刚一出口,便毫不犹豫且更为主动了。

    “丁酉腊月二十九。”

    己锼即刻深深作礼。

    “戊戌二月初八。”

    慧能回礼,至心至诚。

    “痴长仁兄了。”

    己锼闻之,似有不好意思的欠意。

    “兄长满腹经伦,可是更喜欢庄子?”

    慧能却是着意挑起了话题。

    “之前为之服膺,现于佛法更是倾心。”己锼直言不讳。

    “那……兄长刚才似有诘难大和尚之意吧?”

    “此大和尚乃南海法性寺方丈,今日机缘难得,便刻意想请教一二。”

    “刻意请教?”

    慧能听了,当然更想分晓其中的原由了。

    “慧能兄,百年苦乐,不过死生。庄子虽曰‘生死为一条,’言死乃‘偃然寝于巨室,’还喻‘南面王乐,不能过也。’于死看似洒脱,还更有欣然之意,但实则强调人应‘不失性命之情,’且至乐在于活生,所以那‘治身长久,’才是其道真正的着落吧?

    愚以为,人生苦乐,究扱无外己志己心,正如刚才大和尚所说,‘一切属他,则名为苦;一切由己,自在安乐。’因此人不管何种身份,何种境遇,若志意有屈,心不遂顺,那乐便镜花水月更千里万里了。

    庄子谓百年无奈,其‘安时而处顺’一味存身养生,实叫自在逍遥那生死之乐似无依凭了吧?而佛法业报轮回的自主及至求之人于中的‘栖神冥累’,不但使人能直面百年无奈,或更叫过隙生命真正有寄有存了吧?

    故愚以为,于世之无奈,佛法更为实际;于人乘物游心,或还是佛法更为高明些吧?”

    “己锼兄,佛法实远人伦,而所求所寄,多为虚妄吧?”

    慧能感觉人说得似有道理,因此于之更是着意深究了。

    “慧能兄,人伦亦存虚伪,人欲更多妄求。佛法妙境,人虽难臻,或也正因为如此,反为百年之人有存有寄的深因也是未可知的吧?”

    己锼对慧能推心置腹,毫无保留。

    “请兄长为之详言!”

    慧能闻此,内里似有豁然。

    “秦师傅!”

    己锼想想之后,转头大声招呼不远处一侍立的壮汉。

    “少爷,有何吩咐?”

    壮汉闻之迅疾跑了过来。

    “秦师傅,请为我新识的这位兄台表演一点儿气功好吗?”

    壮汉听了,随即拔出所佩腰刀转身砍来一段枝条交与他家少爷,然后撸起左边衣袖露出了胳膊,一口气深深吸入之后,便手起刀落将己锼置其左肘之上的枝条立断两截,而血肉肌肤,却是毫发无损。待壮汉收好佩刀,放下衣袖,对慧能和他家少爷施礼远远退下之后,己锼才对慧能言到:

    “这是我家武师,其刀削铁如泥,却可以裸肘为砧,这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而我家厨师,硬是能将水豆腐切成发丝汆后以配凉菜,是不是也有些不可思议?

    愚以为,人只要方法得当,功夫到家,世上之事,只有人想不到,没有人做不到的,那许多不可思议之事,是不是一切皆有可能?

    因此,愚以为,佛法三世流转,极乐西天等等,其真其妙,亦在未可知也……”

    ~~“少爷!”

    就在壮汉返回原地之时,其身旁一约十来岁的少年随即跑了过来,在己锼对少年直直目光视而不见的情况之下,这时不得不开口了。

    “能再等会儿吗?”

    己锼显然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

    “少爷,你知道的,老爷反复交代过,今天正午之事,绝对不能耽搁。”

    少年先是怯怯,但立刻还是鼓起了勇气。

    不用抬头,看看身影便知已近正午了,书生无奈,只好对慧能笑笑而言:“这是我的书童,本想于仁兄多有讨教,看来今日也只能到这儿了,敢问仁兄家住,到时一定登门拜访。”

    “后街药铺“散之堂”。”

    “好名字!是取庄子散木之意吧?”

    “舅舅说,于己散之无奈心,于人散之无奈病。”

    “亦非常人也……”

    ~~“少爷!”

    书童真的有些着急了。

    “后会有期,慧能兄!”

    己锼虽是不舍,但也只能施礼告辞了。

    “后会有期,己锼兄长!”

    慧能回礼之中,更是顿生怅怅之情……

    六十六哦嗬嗬……

    ~~后会有期!

    望断初识却胜故交远去的背影,慧能不知不觉转身走出了街口,走向了山野……

    生活无忧,且诗书满腹的大家公子反加额我的家庭,欣羡我之情形,不管其言是否由衷,但人于生命光景的两全之心,却是不争的吧~~

    劳力者轻如草芥,更一生注定茹苦含辛,可曾鱼跃龙门的已故父亲却认定工耕渔樵的乐之安命、福之平顺于人更为珍贵,更为难得;

    乡人无不称羡外公识文断字的营生体面安逸,可他老人家却念念劳力流汗的畅快,喊歌的恣情;

    自己深悦意动神飞的天马行空,服膺斫轮老人的糟粕之论,但又总是不甘字之少识的拘宥,难舍书里或有的意传……

    还是古人说得好啊,“天不倾西北,日月星辰何以移焉?地若满东南,水潦尘埃何从归焉?”天之不周,方有四时之美;地之不齐,得以江河之流,况天生一人,逆旅百年?

    天地阙如,天地完美灵动之源;人生苦乐,乐酿苦因,苦蕴乐缘,且那苦乐不相舍离之中的因人而异,更是醒人至深……

    庄子贫病交加,苦极虽也哀哀“天乎?人乎?”但却矢志“曳尾涂中”不疑不易己之适性。其若无此苦乐的自知和坚守,又何来真人的身之自在,心之悠游?

    僧尼青灯古佛,菜粥食不过午,红尘男女谓之苦不堪言,可谁又知其当下的清净安宁,更终极有寄的无憾悦欣?

    人生苦乐,究极无外于心。世苦人苦,其中只要志遂意适,一定苦中有乐,苦少乐多,更得苦乐之中的气定神闲及无怨无憾无悔了吧……

    读书误人,无外仕途落空或之中的不测险恶,于人而言,至多时运和际遇罢了,但对本性不适却迷途其中者,彀外则徒耗生命,彀内那许多的生生相左,人又何避何逃里里外外都难堪难言的无尽折磨呢?

    且无论彀内彀外,十年寒窗“文灭质,博溺心”于人的深浸深染,都会使之难“以返其性情而复初”了吧,更况时光不再,归计已迟呢?人除徒叹悔之晚矣外,那已醒的真苦去之不能,曾有的真乐唤之不回,是不是更是叫人痛心疾首呢?此两不周全的终身囹圄,才是人噬脐莫及的徒唤奈何吧?

    已故父亲痛定思痛的决计,外公念兹在兹的坚定,不都因于是,缘于此吗……

    自己识字读书之念,虽是无意庠序“学而优则仕”,但那介心介怀于人的改变,又有多少本质的差别呢?

    乡邻庄户人家子弟的言谈举止及所思所虑、所悦所烦与如今的自己,是可同日而语的吗?若说有什么不同,只是和那些彀内彀外的学子们相比,自己心之黥劓稍浅一点儿而已吧?

    学之为己,贵在得意,当然那字识与不识,书读与不读,正如己锼兄所言,委实无关紧要了吧?况百年目之所及,皆是大开的书页;事之所遇,更是铭心的文字呢……

    或许,庄子安时处顺的深义,不仅在教人得也承担,失亦承担,且更在启人何从得失,何谓得失吧?

    或许,郭象庄子之注的高妙,当在“天性所受,各有本分,不可逃,亦不可加”也,因此人惟“自足其性”,那百年生命或才有自在逍遥的可能吧?

    或许,今新识相知的兄长加额我之尊长,幸甚我之情形,亦是其切身经历实实的有所反省吧?

    更或许,已故父亲的决计,是对我性情洞然的见微知著;外公的坚定,是于我一生平安康乐至情的馈赠……

    ~~人生忧烦识字始,庠序误人彀终身,工耕渔樵蜉蝣寄,安时处顺逍遥人。

    这不仅是我的命定,更亦我的幸运!

    我之为我,只有决然不受识字读书之诱,或许才有一生平顺安康的根本保证!

    我之为我,只有自觉随顺山养山寄,或许才有身心完全的自在,百年真正的畅怀!

    此时此刻,慧能才真正听懂了庄子于尴尬况境“父邪?母邪?天乎?人乎?”穷究之后那浩叹“命也夫”里的发人深省更意味无尽~~

    一切性也!一切命也!

    此性即是天,此命更在人!适者命之顺,乐者性之适!

    ~~“哦嗬嗬……”

    已在山间的慧能,面对汩汩溪流,面对落照峰峦,面对高远蓝天大声呼喊着内里的畅快,内里的坚定,而溪流随顺,峰峦响应,蓝天侧耳之中,慧能回身一路飞奔。那生风的双脚,不仅是其内里彻底的释怀,更亦多少透露了一点儿要尽快返归龙山的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