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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七章 同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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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对了。您问我的问题,我的答案,和您的理由是一样的。”薛高雁看向夜空,仿佛又看见了那晚的地狱。

    还有最盛的光明。

    他笑了,惘惘向虚空一揖。

    “学生,薛高雁,问夫子安。”

    无人应。

    花二忽然想起,当年,在帝党和右相党的争斗中,贾家因反对赵胤,族人贬的贬流放的流放,贾章忧虑积郁,亡。

    间接因了赵胤。

    成王败寇,岁月碾压而过,却还留下多少故人,困在了时间里。

    十月末,十一月在望,刮过帝宫的北风都夹了冰渣子。

    老人们说,要下雪了,今年晚些。

    红墙金阙,在这般天色下也难免萧索。所以大晚上的,宫里点了十里的琉璃宫灯,说是暖暖人心。

    罗霞便走在这一片灿若白昼的灯火中。

    然而,她目不斜视,倩影隐入一片黑暗中,竟是来到个荒僻的钟楼。

    绣鞋一步步登上钟楼,视线里出现那抹明黄身影时,她拜倒:“陛下您召奴婢?”

    “是啊。听闻今儿你辰日。宫人们给你小庆了番,朕也有礼送你。”赵胤回头来,一笑。

    堂堂西周天子,就席地而坐在青石地面上,高处风疾,吹起他墨发飒飒,眉眼没了君王的威严,反而一抹故人的亲和。

    他面前摆着一尊缶,不大,铜质,满大街都能买到的普通货。

    罗霞了然,一笑:“奴婢满廿九。”

    “哦,三十呀。”赵胤若有所思,“真快。怪不得朕也觉老了。”

    罗霞唇角抖了抖:“陛下……廿九,奴婢廿九,离三十还差一年。”

    赵胤不在乎地耸耸肩:“不就是一年么?廿九和三十有区别嘛?没有,三十取个整,好记些。”

    要不是还念着君臣尊卑,罗霞的脸已经很黑了。

    “陛下……廿字开头和三字开头,对女人来说,是两个世界。奴婢只廿九,若陛下一定要多算一年,奴婢必得以死谢罪!”

    言罢,罗霞就跪地磕头,咚咚的,脑袋都能磕破似的。

    这番大阵仗唬了赵胤一跳,连忙摆手:“没必要吧?好好好,廿九廿九,快起来!”

    罗霞这才起身,坐到了赵胤身边,同样席地而坐,却话巴山夜雨时。

    赵胤看过来,两个目光碰在一起,忽的笑了。方才那番对嘴,彼此都哪里还有君臣模样。

    “朕知道,都知道,男不庆九,女不庆十。今年辰日,对你是个大庆。”赵胤很郑重的说了,看向罗霞,笑。

    “幺姑,生辰快乐。”

    罗霞也笑,眸底有细细的晶莹:“大郎,多谢。”

    赵胤朗天大笑,收回目光,伸出手打在了缶上,宫商角徵羽,清音起。

    夜色中的钟楼,高处风卷,曲调浩渺旷旷,金阙幽幽繁华寂,燕赵之地多侠士,横行须就金樽酒,醉莫归。

    一曲缶,荡苍天,问英雄,廉颇老矣,红巾翠袖无人搵泪。

    咚。最后一个音儿落下。簌簌北风,余音寥寥。

    罗霞戏谑的一笑:“人家过生辰,你却来个这么苍凉的曲子。安什么心?”

    赵胤挠头大笑:“我是个臭男人咯,只会这种曲子嘛。”

    两人的笑声撞碎余音。再没了东宫姑姑,也没了西周天子,只有故人一曲知心肠。

    良久,赵胤敛了笑,深深看向罗霞:“幺姑,这么多年了,你想亲眼见证的东西,有答案了么?”

    罗霞一时没说话。只是看向夜空,星辰亘古,却早已换了人间。

    ……

    国子监(注1)。

    碧瓦红墙元代殿,皇家祭典鼓钟阗。一监白衣少年同窗,点亮了整个王朝的明天。

    那时,赵胤刚弱冠,无人知,还在整天愁秋试题目又难了的事。

    他身边却撵了一帮锦衣华袍的公子哥儿,各种送酒送金挖墙洞,想着能探听点赵大郎的“猜题”。

    毕竟,赵大郎脑子灵光,功课都是第一,国子监祭酒洛夫子,看他跟看个宝似的。

    “《孟子》第一章有可能考,《老子》第三章也有可能考,《墨子》第六章也不排除……”

    赵大郎总是一边放炮仗似的吐枣核,一边这般说。

    底下一群拿好了各种札子的公子哥儿们,眉眼都蹙到一堆了:说了等于没说。

    赵大郎狡黠一笑,趁机跟个泥鳅似的,穿过公子哥儿的包围圈,跑到远远站在檐下的少年边。

    “萧二郎,我就告诉你,我感觉夫子最可能考……”

    赵大郎神秘兮兮地凑过去,话说了一半,那少年转身就走,根本不想听的。

    “诶!二郎?你上次秋试被骂了,今年再不得好,你这身缃都没得穿了!”赵大郎追上去,大咧咧地把手搭在少年肩上。

    少年虽然和所有人一样,着国子监统一的白衫,腰间的衣带确是一痕细细的缃色。

    最接近于明黄的色泽,不动生息地宣告了他的身份。

    东周皇太子,萧亿。

    如今,这位东宫却很淡定的任赵大郎的手,在他衣袍上沾上个枣核,微笑:“我自然不如大郎聪明的。”

    赵大郎总觉得这话深处,藏了一分涩。

    他挠挠头,又加了句:“秋试就算了,昨儿布置的策论,你有思路没?我觉得,你擅词,可以从论诗余之道入手……”

    “多谢大郎费心。既然是夫子布置的策论,还是让我自己完成吧。”萧二郎再次打断,很温和的拒绝。

    赵大郎词穷,觉得嘴里的甜枣实在有些苦。

    萧二郎虽身居高位,但在国子监,尤其是那个铁面洛夫子的手下,只会被当成普通学生。

    学业算不得出众,骑射更一般,最擅的是词曲,风花雪月的东西,也登不得庙堂之高。

    要不是那一痕缃色衣带,真是丢到人群里就认不出的角色。

    这时,一个沉稳却又严肃的男声响起:“还有空玩?策论写完了么?戒尺挨得不够是不是!”

    “见过洛夫子!写完了,当然写完了!”赵大郎一唬,看清来者,连忙一揖,顿了顿,又加了句,“二郎也写完了!”

    萧二郎一愣。叹了口气,话到嘴边也咽了下去。

    忽的,他感到有谁在扯他的衣带,一低头,发现是个小丫头,梳着双丫髻,小手不规矩。

    “殿下息怒!此乃老夫最小的女儿,名霞。虽为女子,但老夫尤其疼她,才偶尔带她来国子监,沾沾大贤之气。”

    洛夫子连忙拽回小丫头,向萧二郎致歉。

    注释

    1.国子监:明代皇子皇孙和权贵子嗣都可入国子监就读。这种属于靠血脉“庇荫”。普通百姓,需通过一层层科举上来,称为贡生。当然,还有靠钱捐的一条路子,称为例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