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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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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翡眸色微闪,指尖在衣衫里一攥:“我自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还望殿下,龙兴云属东阁开。”

    赵熙行沉沉的笑漫开,幽瞳里风起云涌都被压得悄寂无声:“自然……这个云锣音不准,怎么调来着?”

    顷刻就转了话题。

    公子翡一愣。看着神色如常的东宫很是好学的问他,半点破绽都无,他无声的叹了口气,伸出手去紧了紧弦丝:“放太久了,得抹点松油……”

    然而,吱吱呀呀的乐音中,赵熙行又冷不丁一句,让他指尖一滞:“家主,您又和程英嘤说了话吧?家主果真久居江南,对本殿和她的事儿不太清楚呢。”

    公子翡调着音,沉默,眼睫毛垂下,绿瞳碧波荡开一爿暗影。

    “不管您之前听没听过,本殿今儿就说予您听:程英嘤,是本殿的人,还望家主离她远些。”赵熙行的语调依然是清淡的,眸子却如鹰隼,死死的锁定了公子翡,“就算您与她自幼相识,呵,东周都灭了,家主又何必抓着不放。”

    公子翡抬头,前时还恭敬守礼的脸面,忽的就溢满了精光:“殿下这是在……威胁我么?”

    浮光微尘中,那双幽瞳一晃,赵熙行笑了:“虽说本殿是主子,但苏湖熟,天下足,堆金积玉富贵乡,面对这样的江南之主,本殿又岂敢言威胁。”

    缃袍男子的笑是清浅的,就好像听到了个笑话,眉尖都噙着随和与不在意,然而朦胧的浮尘后,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却霎地亮得如刚刚淬出炉的剑光。

    令公子翡呼吸一滞。

    仿佛那柄无形的新剑,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我钱家侍民为先,君为后,只要天家奉社稷之诚,我江南必献无染之忠。”良久,公子翡一字一顿,咬紧牙关道,“殿下就不必试探了。您还未登大宝,何必早早伤了和气。”

    这番亮出底牌的话格外重了。冰冷的王权在伺机,鲜血和霸业都作谈笑中。

    赵熙行忽的大笑起来,露出大白牙,笑成了个孩子,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疑心警戒的样子,他亲和的拍了拍公子翡肩膀,老友般搂了他。

    “本殿不过是初生牛犊,几句照本宣科的话,家主还真上心了?大可不必,不必!我关中仰仗江南,本殿也敬重家主,待会儿这堆乐器清点完了,喝一杯?本殿做东,做东!”

    戏台子顿时洋溢了欢声笑语,春风盈盈,其变化之快又不着痕迹,让公子翡压紧的呼吸都还没松过来。

    “时隔多年再次觐见殿下,翡已感念备至。又岂敢与殿下称兄道弟,同席宴饮。”公子翡规规矩矩的敛下眼眸。

    “啊咧,家主不赏光呢,那本殿只能亲自提两壶酒,去你京邸门口堵你咯!”赵熙行跟个无赖般嚷,在公子翡满脸无奈时,他又猛地手上一用力,狠狠的卡住了男子肩胛骨。

    西周皇太子,习武。一身缃袍下是剑过封喉的无赦。尤其那大半年长锁东宫时,从蚀骨思念中悟出来的剑意,据说现在天下还无人可破。

    是以这不着痕迹的一卡,立马如铁钳飞虎爪,疼得公子翡眉尖猛蹙。

    旁观的苏仟一个激灵,脸色煞白。

    赵熙行凑近公子翡,仿佛瞧着动弹不得的猎物,幽幽道:“……不过,程英嘤,家主千万别肖想,否则……关中铁骑十日内就能踏平江南。”

    南字刚落下,赵熙行就松开了手,瞬间换成了温柔的力道,大笑:“开玩笑,玩笑!本殿这些年勤于习武,请家主指教嘛!来日酒席不醉不归,本殿准备二十年的好酒,家主定要出席啊!”

    公子翡脸色异样。应下这桩酒宴,就告辞离去,出了夹镜鸣琴阁,他回头望了眼被掐断在红铜门后的缃色身影,吁出一口浊气。

    “家主,方才可有伤着?”苏仟连忙上前来,满脸担忧。

    “无妨。不过是试探,没用真招。”公子翡摆摆手,又轻轻一笑,“不过,我堂堂江南之地,东宫真想来真招,也得掂量下吧。圣人第一个就得挡在前面。”

    苏仟却脸色愈发凝重:“可听闻东宫连圣人之意也都忤逆过,怕不是真对我江南……”

    “他敢么?或者说,哪一朝哪一代的君王敢过?”公子翡打断话头,眉尖腾起炽盛的傲气,“君王之道,在于诛心。这东宫并不是真想对江南如何,而是先诛了我这江南之主的心,来个下马威。”

    苏仟一愣:“东宫年不过廿五,怎如此老谋深算?”

    公子翡笑笑,并不觉得意外,反而有一丝欣赏:“这才是合格的皇太子,或者说,合格的未来君王啊。”

    苏仟若有所悟,回首夹镜鸣琴阁阖上的大门,带了忌惮:“家主此次进京,也是听闻圣人病重,想来亲眼瞧瞧这未来君王如何。如今看来,是满意?”

    公子翡眸色一沉,挑眉:“作为臣子,我满意。但作为公子翡,呵,定论尚早。”

    “家主!帝宫比不得江南,小心隔墙有耳!”苏仟紧张,慌忙四下张望。

    公子翡无所谓的耸耸肩,似乎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的微眯了眼:“不过,小十三么……”

    后半句话湮没在敲锣打鼓的热闹里。想来夹镜鸣琴阁的器乐清点俱备,戏班子已经排起来了,为不日后的唱折子做准备。

    西皮流水,宫商角徵,盛京繁华烟云梦。

    帝宫另一端。教化堂。笙箫却仿佛传不到这冷寂之地,程英嘤一动不动的坐在檐下,耳朵竖得老高,才隐约听到云锣板鼓声。

    “要唱戏呢。好像是《天仙配》?不对,《白扇记》?”程英嘤尖着耳朵,辨识着若有若无的调子,“全都是黄梅戏的折子?”

    顿了顿,她又笑,眉眼都弯起来:“是他的做派。人走到哪儿,都能自己杵成一座江南。”

    是啊,是他,那个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镌刻着江南的男子。

    我的小十三。只有他会这么唤她。

    “是你么……如果是,为什么不愿再见到小十三呢。”程英嘤忽的敛了笑,荒荒一句,千头万绪搅得心里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