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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七章 老师要尽责,学生需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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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城作为南朝的首都,不仅风景美丽,百姓富庶,更重要的是这里有江湖。

    湖是西湖,江则是钱江。

    钱江之边,有山名六和,意喻诸事顺和,而要让诸事顺和,除了祭天之外,还要除恶。

    六和山下死刑窝,就是用来除恶的。

    史书记载,当年南朝第一次在这里处置罪犯时,钱江潮高十余丈,乃天下奇观。

    于是,皇帝就下旨,死刑的行刑时间改为大潮的时间。

    有道是:钱江潮起人头落,六和山下死刑窝。

    今天潮涨的时间就是在午时三刻。

    观潮看刑是附近百姓津津乐道的事情,所以时辰还没到的时候,六和山下就已经围了很多人。

    他们的目光停留在山前的那条路上,期盼着囚车早点到来。

    同样期盼的还有刘落和她的手下。

    他们埋伏在离六和山大约六百丈左右的地方。

    这里也有座山,叫虎跑。

    至于为什么选在这里,是因为虎跑有水,特别是下雨的时候,泉水在山脚汇成了一条溪流。

    刘落准备了一些灭火用的水龙。

    她的想法很简单,等囚车经过时,用水龙分散守兵的注意力,再趁机救人。

    刘落看着眼前清澈透明的溪水,她的心里有些不舍。

    她记得临城最好的茶楼,就是虎跑茶楼。

    用虎跑山上的龙井,再泡上虎跑水,喝起来清香甘甜,回味无穷,而这个甘甜,就是虎跑水的味道。

    用这样的水来对付守兵,想想真是浪费,可是,她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

    雨越下越大,好在三手帮的人都穿着盔甲。

    这也是刘落的主意,打扮成卫兵的模样,更容易浑水摸鱼。

    雨水顺着她的头盔,淌过她白嫩的脸颊。

    她长得并不算太美,两只像是金鱼般的水泡眼,流露出坚毅的性格。

    特别是她抿紧的嘴,更显得她坚韧不拔。

    这不像是一个普通女人的嘴,这是一位将军的嘴。

    她的眼瞪得很大,但是雨下的更大。

    大到囚车来的时候,她不是先看见的,而是先听到的。

    车轮轱辘辘的声音,比一般马车的要重。

    而这声音,到了她的耳朵里,又压到了她的心中,仿佛比虎跑山还重,压的她的身子更低了

    “都躲好,听我命令。”刘落说着。

    大家都压低了身体,而手中的水龙,都对准了路中心。

    囚车由四个兵士押送,前后各有一位骑马的将军。

    前面那位是临城炙手可热的禁军副统领王虚怀,后面那位就是西湖边出现过的总督王若谷。

    这两位不但实力相近,长的更是一模一样,因为他们是双胞胎兄弟。

    这也是为什么,临城那么多三圣,坐到这两个要位的却是他们两兄弟。

    囚车上是位年轻人,大概二十岁上下。

    他蓬头垢面,看不清长相,唯一能引起别人主意的是他挺拔的身子,就像一颗红衫树,笔直像上,没有丝毫的弯曲。

    还有他那件在暴雨中都洗涤不尽的,血迹斑斑的囚衣,彰显着他在狱中受过的苦痛折磨。

    可是,再痛再苦,都没法让他弯腰。

    这是一个宁死不屈的年轻人。

    “来了几只老鼠。”王虚怀轻声嘀咕着。

    普通的死刑犯根本不会派他出马,他知道陛下的意思,也知道今天会有人来劫囚。

    不过,圣人之下皆蝼蚁,蝼蚁就不需要他出手了。

    “是王若谷。”巴寿悄悄的来到了刘落的身旁。

    他的移动让身边的树叶,滴下更多的水珠。

    好在,暴雨倾盆,根本没人会注意到这些。

    “知道。”刘落一点也不害怕。

    王若谷作为临城的总督,经常走动,所以认识他的人很多,而王虚怀就没什么人见过了,所以刘落和巴寿将他认作了王若谷。

    “放心吧,老师一定会来的。”刘落安慰巴寿。

    她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从圣人手中劫囚,那真的是痴心妄想。

    巴寿还有些害怕,但是囚车已经到了眼前。

    “放!”刘落喊着,拔刀冲出,她的人比她的刀更锋利,将瀑布般的雨水割裂。

    她人快,刀也快,更快的却是水龙中的水柱。

    十几条水柱突然间冲出,瞬间将囚车附近的士兵冲倒。

    王虚怀早看见了水龙,他双脚一蹬,身影在雨中划出一道彩虹,轻飘飘的落到了远方,而他的马被水柱击中,往侧面倒去。

    王虚怀看着囚车被三手帮的人围住,嘴里挂着冷笑,并将双手背负到了身后。

    作为禁军副统领,他可是很高傲的一个人,因为当年他的上司正是名扬天下的李长生。

    李长生的副官,岂会对一些蝼蚁动手。

    刘落很轻易的冲到囚车旁,一刀将囚车砍作两截,宋云的头也就在那时抬了起来。

    他的脸上还有血污,但是遮挡不住他英俊的面容。

    可是,在看清来人是刘落时,他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快跑,不要管我。”他喊着,喊声如雷。

    仿佛是被他的喊声惊醒,囚车后面的卫兵围了上来,卫兵有几十个,人数和三手帮的人不相上下,双方就在囚车旁打了起来。

    刘落没有理会宋云,她一手拉住他被铁链拴住的手,立刻往外走。

    卫兵们见了,纷纷丢下对手,朝她扑来。

    她飞起一脚踢开最近的一位卫兵,又拿刀架住左边刺来的枪,可是右边又来了一把刀,她不得不放开抓着宋云的手,一个转身,先是一拳打翻左边的兵,再次挥刀将右边的刀挡开。

    风雨之中,众人以命相搏,却有三人做了看客。

    王若谷看着刘落,宋云也看着刘落,而王虚怀的眼睛,却盯着前方的六和山,因为他看到了一抹灰色。

    临城高院的教袍,向来都是灰色的。

    激斗在继续,暴雨之中,不时有鲜血飙出。

    空中仿佛下起了血雨,地上更是流起了血河,看得人触目惊心。

    有人流血,就有人死。

    巴寿的手抓着囚车,双膝跪地,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的胸口有一个血洞,血落在囚车上,将车都染红了。

    刘落的双眼比囚车更红。

    不仅仅是她的眼,还有她的手,她的刀,不过那都是敌人的血。

    “杀!”她像一只野兽,嘶叫着扑向对手。

    她扑的方向已经不是宋云所在的方向。

    她知道,她没有机会了,她只不过是困兽。

    困兽犹斗!

    她带的人并不比守兵少,但是实力却比守兵差的多,眼下还在砍杀的,不过三四个人。

    雨有点小了,可刘落却感觉到了冷,是刀锋的冷,正从她的脖子上传来,而她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的冰冻了。

    到此为止了。

    她放开了手中的刀,无助的双眼向四周望去,还有两个同伴,和她一样,脖子上驾着刀。

    “老师。”她低声喊着,就像是一位垂死的人,在呼唤着希望。

    可是,周围只有雨声在回应她。

    她闭上了眼,也放下了希望。

    突然,她听到了一声亲呼,“落落。”

    这声音仿佛来自极远的地方,却在她心中回荡。

    是老师,老师来了!

    她睁开眼,看着声音飘来的方向。

    那里有一袭灰袍,正迎面而来。

    可她却看不清灰袍上的面容,因为有副盔甲挡住了她的视线。

    盔甲下的人动了,他就像一座巨山,将她和老师分开。

    远处传来剧烈的打斗声,有山石崩裂的声音,也有地面破碎的声音。

    那里的天空,不仅仅只是下雨,更有碎石和泥土在飞扬,让人根本看不清泥石雨中的人影。

    轰,又是一阵剧烈的碰撞声,盔甲和灰袍从雨中分开。

    王虚怀连连退后,一直退到了刘落的身旁。

    他伸起手,放在了她的肩上。

    他说,“杜院长果然名不虚传。”

    刚才的缠斗,他落了下风。

    不过两位三圣高手决斗,没有三天是分不出生死的,因为双方的身体都实在太强悍了。

    杜识青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他在拳法上稳赢对手,但是要想彻底击败王虚怀,那还早的很。

    而在临城,他根本没这个机会,更何况旁边还有个王若谷。

    但是他没有退缩,他拉了下教袍,沉声说道,“放开落落,我跟你走。”

    “老师,不要!”落落喊着。

    这时候,有她一人送死就够了。

    “真是师徒情深啊。”王虚怀笑着。

    突然他的声音严厉起来,喝道,“杜识青,劫囚车可是死罪,你身为高院的院长,更是罪加一等,你可知罪!”

    杜识青昂起头,“身为老师,若不能保得学生周全,又有何面目站在这天地之间。”

    “强词夺理!”王虚怀说,“难道学生犯罪,老师也要犯罪吗?”

    杜识青是高院的院长,深得民心,若要除之,必须站稳了理字,以堵天下悠悠之口,这是皇帝的口谕。

    杜识青朝前走来,边走边说,“学生之所以犯罪,那是老师没教导好。学生之罪,该有老师来背,你放了落落,我便认罪。”

    “既然你认罪,那就给我拿下了。”王虚怀突然将手做爪,抓在了刘落的咽喉,他又说,“若谷,捆了他。”

    王若谷欺身向前。

    他的手中拿着一根绳子,是用金蚕丝编织而成的绳子。

    被这种绳子绑住,就是三圣的实力,要挣脱也需要花费点时间。

    杜识青没有反抗,因为刘落在王虚怀的手中。

    他本以为可以和他们说理,却发现他们是一群匪兵。

    秀才遇到兵,又岂是能讲理的。

    他太天真了。

    不过,这样也好。

    在宋飞出事的时候,他就向皇帝上过书,从那时起,他就让皇帝讨厌了。

    但他有一个好徒弟,李长生在,没人会动他。

    等李长生逃回襄阳时,他就知道,皇帝迟早会向他下手,只不过在等待一个时机罢了。

    斩杀宋云就是这个时机,要不然何必消息放出去之后,再等那么久,无非是在等鱼上钩。

    皇帝要钓的鱼,就算嘴巴再牢,也非上钩不行。

    所以,即便那个学生不是刘落,他都会来。

    保护学生的周全,一直是他的职责,这种职责一直在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