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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八章 给你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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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林旭啊,你看看这几次周测的成绩,下滑得很厉害啊,尤其是你的数学班主任手指敲动着桌沿发出低沉的啪啪声。

    办公室里空调的扇叶上下摆动着,如蛇吐信,喷出嘶嘶的白气。

    林旭冷得哆嗦,困意麻痹大脑,眼皮子重如千金,眼前是班主任手里挥舞的成绩单,脑海里却是晃动的虚影。

    哈哈你别抢啊,快给我窗外跑过几个嬉笑的学生,欢闹声一下惊醒了林旭,他茫然地看了眼窗外,眼球被走廊外炙热的阳光刺痛了。

    九月份开学后,他便忘记了时间的流逝。这里的夏季太过漫长,临到十月底依旧是烈日如火,他几乎快忘了冬季也不远了。再过几天,寒潮直下,一夜之间,这里便会漫上冰寒。

    林旭,听见了吗班主任声音蓦然拉高。

    林旭一惊,诺诺点头,趁着上课铃声就跑了出去。一出门就感到贴身的热气,走了一段距离才适应过来。

    教室内的三叶扇呼呼转着,学生桌面上的练习册、卷子被吹得来回翻动。

    怎么样老师又说你什么了同桌上前关心询问。

    林旭一沾桌就趴台睡了,口里迷糊应了几声,没事。我先睡一会,老师来了叫我。困意像是压在他身体上的巨兽,沉重不堪,让他无力去关心其它事。

    我去你这些天都怎么了困成这样

    怎么了

    是啊他到底怎么了。

    裤袋里还贴着他偷偷带着的手机,沉默地黑着屏。他几乎每晚都会给杨峰锐拨号,但总是无法接通,或者一接通就挂了。

    自半个月前,他和杨峰锐之间,就像打起了游击战。那个家伙躲躲藏藏,他疲于奔命四处寻找。那个家伙现在不逃课了,却总不上晚自习,也不交作业,兴许还常常偷偷抽根烟。

    林旭没法逃课,只能捡着课间的时间在教学楼周围跑跑,但从来没有碰见过那个家伙。他发出的信息石沉大海,但奇怪的是,对方从没有拉黑过他的号码。无论何时何地,他只要拨号,就一定能打出去,只是那边,从来都没有回应的声音。

    这段时间,林旭上课走神厉害,做作业的效率也下降得厉害,每晚都在赶作业,第二天上课就犯困,如此恶性循环。数次周测,排名已经掉到了班级下游。

    实验班有踢人的传统,班级的吊车尾是会直接被清出去的,后面班的优秀分子也可以跻身前来。老师这般耳提面命,也是担心期末时林旭会落到被踢的境地。

    无数个夜里,林旭靠着走廊上冰凉的墙壁,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拨号时的音乐,闭着眼睛,算着时间。第一次拨号往往是接不通的,便拨第二次。一般第三次那边就接通了,但还来不及说任何话,那边就会匆忙地挂断。

    如果那边一直不接电话,林旭就会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打过去。

    这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没有赢家。

    有一次接通了,林旭还未张口,那边就沙哑出声:林旭,你别打了。

    所有的声音都哽咽在喉咙里,林旭握紧了手机,感觉灵魂在被寸寸压缩。

    说真的,林旭,我不想见到你。有时候我真的想退学,这样就解脱了

    林旭蹲下了身子,手脚僵硬,手机里的挂断声像是一条铁索钩住他的四肢把他拽进了深渊。那一瞬间,他只感觉到绝望。他看着黑屏的手机,许久,哑声道:混蛋,你就不能过得好点吗

    如果再也不能相见,如果再也不能在一起,至少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

    求你,过得好一点。

    林旭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像是气球漏气一般,一日日干瘪下去,总有一天,他再没有力气,再没有勇气。他不是神,找不到那个家伙时他会失望,电话被挂断时他会难受,听到对方又出事的消息他会惊慌,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他承受不住一日又一日的消耗。或许有一天,他一不小心,就放弃了。

    可是那个时候,那个家伙怎么办

    这么一想,他又不舍得。

    这样磨着磨着,便到了十一月份。寒潮直下,一往无前,扫清了夏日残留的燥热,覆上绵绵的寒意。

    风扇的扇叶蒙上灰尘,窗门紧闭,教室里不时响起咳嗽、擤鼻涕的声音。

    晚自习后,室友会招呼着他一同回去,林旭匆匆收拾好作业,一出门,便迎上刺脸的冷风,视野尽头是茫茫黑夜里无数盏窗户亮起的小光。

    林旭,怎么还不走啊室友推了推他。

    林旭发愣,低声道,都一年了。不再说什么,和室友一同离去了。

    还记得上一年的这个时候,那个家伙火急火燎地拽着他回宿舍吃夜宵、洗澡,在宿舍的床上闹着他玩,一边拿着手机聊着最近发生的有趣的事,一边骚扰着他不让他写作业。

    那个家伙老是说:你真是太傻了,谁欺负你你都受着,就跟软馒头似的,没事,以后我罩着你。哦对了,小旭,你帮我把外套拿过来

    小旭,我有点不对劲。

    小旭,再我让抓一下手,就一会。

    小旭,亲一下,行吗

    林旭走在熟悉的回宿舍的道路上,看着路灯下扯出的道道人影,只看到孤孤单单的自己,阿锐

    有那么一个名字,就含在舌尖,从来不说出口,也舍不得吞下。

    那一天晚上,他没有拨号,在被窝里反复倒弄着手机,直到快凌晨了,才小心翼翼地打了几个字,又一个一个删掉了。

    临睡前,又拿起了手机,手指在上面的几个按键上来回摩挲。

    我想你。

    枕头下的手机发出嗡嗡的振动声,杨峰锐在浅睡中惊醒,满目黑暗。这几天天转冷了,他没有带冬天的衣服,被子也是夏天的薄被子,不保暖,他经常被冻醒。

    今晚林旭没有打电话过来,他守到了凌晨,难以入眠,猜到林旭可能坚持不下去了。

    呵,他在想什么呢,这样子最好。

    手机屏幕亮起,手指滑动解锁,你有一条未读的信息,顿了一下,轻轻点开

    深夜里,黑暗中一个少年默默蜷紧了身子,红了眼,抓紧了手里的手机。

    人常说:学坏容易,学好难。

    杨峰锐不知道他这算不上学坏了亦或者在大家眼里他便是变得愈发糟糕了。

    他以前便不在意他人的目光,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在意了。

    学校门口有历年高考优秀学子的榜单,上面刊登的大学名字闪耀非常,是实实在在刺瞎了他的双眼。他从来没有那么一刻,觉得他离这些人如此遥远。他甚至从未想过,有一天有人会指着林旭说:好班的。指着他说:差班的。

    这是最搞笑的分类方式,却是让他最为冰冷。只是他突然意识到,他和林旭的未来似乎在这个浅薄而片面的分类中透露出了天差万别。

    现在的他们,除了学习成绩外一无所有。就算你是全校第一名,你拿着成绩单出门也找不到一份体面的工作。所有人之所以会连番夸奖你,不过是看中的未来的你。管中窥豹,学生不过是人一生中的一小部分,但连这一小部分都过不好,又谈何过好其它人生若无家财万贯,若无天赋才能,大多数人也只是战战兢兢走在学习工作的道上。

    人总是不愿意按着既定的路子走的,总是要标新立异一下,但人却会在某些时候开始妥协。

    杨峰锐实在不知道自己除了学习考上好大学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路可以走可若连这一条路他也不好好走,他又怎么可以更好地过自己的人生。

    他是任性惯了,也不负责任,却开始思前想后地考虑这些东西。

    他双眼睁大,在黑暗中无处落点,只能茫然地睁着。

    积重难返,他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根本无法后退,将近两个月没有听课,内容完全陌生,后面的课也跟不上去,天天和外面的人厮混一块,根本没法摆脱,学校里甚至没有一个正常的朋友。

    他举步维艰,愈是堕落愈想自暴自弃,回头就愈发困难,就愈是害怕看见小旭,他甚至希望小旭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他至少,他不会那么难堪。

    他希望他不再管他,又害怕连他也放弃了他。

    林旭渐渐习惯了每日清早犯困的感觉,早读时常常读着读着就眯起了眼,过一会再睁开眼,再读几个单词。日子习惯了,成绩也勉强回升,只是他不再看老师失望的眼神。

    这一天有些怪异,从早上开始外面就闹腾腾的,林旭草木皆兵,便忍不住四处打听又发生了什么,但也没新消息。

    直到快晚自习时,外面天蒙蒙黑了,一个消息却像是滚雪球一般传遍了全级:有几个人爬墙出校门了,保安追了一路只抓回一个。

    林旭眼前一阵阵发黑,抓着手机就出门找个小角落摁电话,一下就心凉了,对方手机已关机。

    林旭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提示声,突然觉得四肢疲惫,想要扔掉手机什么都不想管了。他明明什么都没有错,却这样天天担惊受怕,明明一直在努力,却看不到任何效果。

    他把手机塞回了口袋,蒙住脑袋闭上眼睛待了一会,深吸了一口气,才站起来。

    杨峰锐正在一个学校后门私人网吧里眯着眼小口抽着烟,一边听着上面的人唧唧歪歪说着些事。

    每个学校总有那么几个拉帮结伙的,仗着人多家里有几分关系便横着走,起摩擦也都是些睫毛蒜皮的小事,谁说话得罪人了啊,谁又抢了谁的马子啦等等。

    在一群气血盛的少年身上,撸起袖子就干架,都默认的同样的规矩:不牵涉学校老师同学,不报警找警察。他们也最恨那些破坏规矩的人,事一闹大,谁都不好过。

    这次是和外校起的矛盾,两方人约个时间地点,说是谈谈,但见面也没几句好话,常常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动手为强,毕竟不是黑社会,只是一群毛头小子,没那么多的考虑。现在看起来热血冲天,以后想起来也无非是年少人没脑子。

    杨峰锐被拖着来,原只想着打一架就回去了,没想到有人却打听到消息对方带了棍棒,还有人带了刀。刀剑无眼,按他的经验,每次出刀了的就没有善果,也不知道今天是遭了什么霉运。

    他烦躁地给没电的手机找了个充电线,一开机,就几条信息跳了出来。

    你在哪

    你不告诉我就出去找你。

    我已经出校门了。

    学校附近的便利店、网吧、ktv我都会去问一遍。

    杨峰锐差点就跳了起来,这家伙发什么神经再看看时间,最近的一条已经是十分钟以前了,他又看看外面已经全黑的天,气得爆了好几声粗口。那家伙肯定逃了晚自习跑出来了。

    他以前觉得林旭是个懦弱胆小又虚伪的家伙,但其实,林旭才是那个最勇敢坚定的人。而那个胆小的人,一直都是他。

    杨峰锐站起身,赶忙去拨通林旭的号码,那边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他完全相信,林旭真的会一家一家地问,直到找到这个小网吧。

    他妈的,那个家伙是疯了吧。杨峰锐轻喃。

    怎么了旁边一人问他。

    我出去一下。

    去哪旁边的人警惕地眯起眼睛,那边人马上就要来了,你不会想跑吧。

    跑什么跑我等会就回来杨峰锐是真的急了,特别想一拳揍在眼前这个人脸上,一想到林旭可能真的一步一步接近这个地方,他就焦躁难安。

    喂,你等等啊,谁准你走啦

    杨峰锐已不管后面的阻拦声,几步跨过散乱的椅子就往外跑,步伐却硬生生止住了,数十个拿着棒子和砖头的小青年已经停在了外面,杨峰锐暗骂一声操,被骗了,这架势根本就不是惹上了外校,就是街上的没书读纯找事的那些小流氓。

    对方数十人的目光扫了杨峰锐一眼,还来不及有反应,就看到后面追出一个人喊着:杨峰锐你站住那边马上就来人了一出门,也是愣住。

    夜黑,几个路灯坏了,这一片只剩下网吧里露出的光,勉强映亮了另一边数十人的身影。

    几个在路边摆摊的大叔大妈早就开始收拾跑了。

    杨峰锐低头看了眼手机,咬咬牙,突然拔腿就跑,后面传来一阵乱响,他已无暇顾忌。

    天冷了后,夜里的风就如同刀刮人一般,杨峰锐裸露在外的皮肤如同被凌迟一般被片片切出血红。他感觉耳边轰鸣,脸也扭曲了,大脑缺氧,眼前也是荡起了虚影,开始发黑。

    后面紧追了两个人,比他要熟悉附近的地形,怎么样也甩不掉。那密集的脚步声就像是追命的锣鼓声逼着他一步也不能停。

    他大口大口换气,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是假的,这就是一个梦。他只是坐在教室里学习的学生,有一个叫林旭的好朋友,他特别喜欢他,每天都和他呆在一块,白天烦恼着上课,晚上烦恼着作业。日子一天天过。

    他又拼命眨了眨眼,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手掌摁住地板擦破了大半面的皮,痛得他闷哼了一声。他看了眼后面的人,又咬着牙站起身跑。

    手掌上毛细血管爆裂,血丝沾染了一大片。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学校周围并没有多少人在外晃荡,他一路遇上几个人都躲得远远的。

    在疯狂的奔跑中,杨峰锐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特别可笑,连带着他,都是一个笑话。他直接穿进了学校后面的居民区,在小巷里跑,中间甩开了两个人,但没过多久,又被两人发现了。

    杨峰锐和两人打了几下,挨了两闷棍,抓着空隙又跑了。这种时候,他真的害怕了,他害怕自己真的会被抓住打死在这里,又害怕被打残了,他担心他昏过去甚至没有人发现他。他看上去已经有了大人的轮廓,但内里毕竟还是个孩子,真的遇上了校外那些常年找事的根本没有招架之地。

    阿锐

    听到林旭声音的时候,杨峰锐真的有了绝望之感,他看到了远远地向他跑来的林旭,大喊道:别过来,快跑啊

    说话间隙,他已经被后面两人撵上压倒在地,几个闷拳便招呼了下来。

    林旭发现事态不对,准备往后跑,至少先报警,但这也正是这些人最防着的,他还没跑两步就被追上来的一人摁在地上往头上盖了两拳。

    林旭大脑嗡的一声就开始发晕,胸口涌上剧烈的呕吐感,根本没法挣扎,两只手被后方摁着,拳头尽往腰背等看不见的地方招呼。身体被翻过来,对方用膝盖顶着他的肚子压在地板上,林旭啊的一声痛得浑身抽搐,口里涌上酸液,被对方掐住脖子,唔的一声偏过头就一直吐,呕了满地的酸水。他连眼睛都睁不开,后面的人已经抓着他的头发扯起他的身子,一路扯到了杨峰锐躺倒的地方。

    林旭痛得闷哼,一路踉踉跄跄地跟过去。对方一松手,他就直接栽倒在了地方,只来得及看杨峰锐一眼,后背就又被踢了一脚,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杨峰锐双目眦裂,看着倒在地上的林旭,疯了一般挣扎起来,对两个人狠狠摁住四肢,用膝盖顶着后背,痛得他不断尖叫,另一个人就塞了块布团进他口,死死捂着。

    那晚的天特别黑,路灯离得很远,照不亮这个黑暗的角落。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拳头招呼到肉体上的闷声,还是从未停止的痛哼声。

    杨峰锐死死地瞪大眼睛,看着不远处已经不再动弹的林旭,眼泪顺着眼眶就不停地往下流。你这个白痴干嘛过来干嘛来找我

    脸颊被压在粗糙的石灰地上,泪水黏湿在地板上,口里所有的涎水都被布团吸收,喉咙干哑得厉害,剧烈的痛感从每个被踢打的地方传来,他发出唔唔的声音,难听地像是铁丝在摩擦。

    泪水突然汹涌起来,肆意横流。他就是这么没用,每次都这么丢人。他总是想要保护小旭,却总是伤他最深。他想要给小旭最好的,却让小旭跟他一起挨打。呵,呵,这就是他。

    之前在方雪面前也是,他没有任何办法保护小旭。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更可笑的是,无论他发生了什么,林旭都会出现。

    他以前闹脾气和老师吵架逃课时,是林旭追了出来;他感觉到不对劲害怕时,是林旭主动对他说试一试;他被母亲为难只能一直逃避甚至不敢说分手时,是林旭主动告别甚至当他一次又一次拒绝后,这个傻瓜还是逃课追了出来。

    他瘫软在地上,轻微的动弹便是四肢百骸的疼。

    两个人似乎尽兴了,口里咒骂几声,踢了踢如按在地上的杨峰锐,便走了。

    石灰地冰冷而又粗糙,杨峰锐轻微地翻身,痛得没了力气,像是一块破布般看着夜空。

    泪水便顺着太阳穴湿漉漉地黏在了两侧的头发上,糊成了一团。他从来没有那么一刻痛恨自己的弱小与无能为力,痛恨自己不能保护林旭,痛恨自己不能给林旭最好的。

    那个冰冷的夜里,他看着旁边的林旭,死死地攥住了拳,目光却似发狠一般坚定起来。

    林旭再次醒来时,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许多地方已经消毒上了药水,个别地方还包扎了绷带,看起来十分凄惨。

    他睁开眼时,还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时间都错乱了,许久才理清楚,动了动身子,痛得惨白了脸。

    别乱动。旁边的大哥出声,你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妈看到你时都吓哭了。

    林旭摇摇头,像是傻了般,看着天花板发呆。

    和你一起送来的还有个男生,他说是被抢劫了大晚上你出去干嘛

    林旭双眼动了动,像是有了点意识,往旁边看了眼。

    林建隐约猜到什么,想问出口又找不到由头,便叹口气,你先休息,饿了吗我帮你拿饭。

    林旭便闭上了眼,满脑子都还是肉体被击打的声音和吃痛的闷哼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再睁开眼,双眼也布满了红血丝。

    整个过程,他没有问任何关于杨峰锐的消息,不敢问,也害怕问。

    身上几个地方伤得比较厉害,上了药,得修养几天。妈妈已经帮你向老师请假了,作业也让同学帮忙记着,没事的。

    嗯。林旭一一点头。那些人出手也是算准了地方的,关节处、要害处是不出手的,伤而不毁,凡事留有余地才能躲掉后续的麻烦。

    林旭身上没大问题,可以下床,但以防万一还是留院看两天。晚上过了六点,探病的亲人便一一离去。

    林旭扭过头,看着窗外太阳渐渐落下,血红色的天渐渐褪去颜色染上深黑,双眸也沾染了浓稠的黑。

    病房里还有两床病人,都是老年人,很早就入睡了。迁就两位老人,病房也跟着熄灯。

    林旭低头把玩着手机,看着屏幕上杨峰锐三个字,却怎么也按不下去,只能愣愣地发着呆。

    病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了,林旭身体震了一下,看向房门,光影中是一个少年的身影。他渐渐睁大眼睛,看着对方一步一步走过来,直到站在了病床前。

    两个人对视无语,在黑暗中静静看了对方很久。

    杨峰锐脸上有一大块地方上了药,看起来很狼狈,左手掌被包了绷带。黑暗中能看到的伤口就这么多。

    林旭又看了会,轻声道:还有哪里受伤了

    杨峰锐目光动了动,一下变得很软,轻轻摇头,没事。

    两个人又静了很久,林旭也不再看对方,低下了头。

    杨峰锐手动了动,颤抖地往前伸了伸,摸了摸脖子露出一块上药的地方,低声道:疼吗

    少年又抬起头看着他,干净的双眸里依旧倒映着他的影子,不疼。

    杨峰锐一下哽咽了,你这个傻瓜。声音颤了颤,身子像是支撑不住般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病床上病怏怏的少年身上,哑声,你干嘛过来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不知道,林旭轻声道,但我觉得你要出事。

    这个答案简直匪夷所思。

    林旭不再解释,低下头。

    可能连你也不记得了,那些散落在风中的话语,那些碾碎在时光里的承诺。那是在多早以前,我曾对你说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林旭有时候也会觉得,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的。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家伙可怜兮兮的缩在课桌上饿着肚子时,他便忍不住要走上前去。只是一步,就决定了今后的宿命。他看不得这个家伙难受,舍不得这个家伙委屈,所以无底线地纵容,无节制地宠溺。杨峰锐是他生命里的意外,是他亲自找到的阳光。

    你怎么可以这么傻杨峰锐低下身子直视林旭的眼睛,双眼发红,你这么傻,我要怎么办我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我怎么能忍受将来你站在别人身边

    黑暗中两人的脸都不甚清晰,只有一个轮廓。

    林旭只是看着他。

    杨峰锐抵住林旭的额头,轻声道,小旭,小旭喜欢这两个音节,恨不得嚼碎了往肚子里吞,放在心尖上疼。

    杨峰锐突然前倾,狠狠抱住林旭,满满当当地搂紧,一字一句道,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窗户透露出外面些许的亮光,病床上映出两个紧抱着少年的黑影。

    林旭想要伸手去摸少年的头,又觉得特别的累,一日又一日,他的坚持真的快要到极限了。喜欢,却不能在一起。这或许是他最痛的领悟。

    阿锐,你要还这样,我就不要你了。林旭轻声道,带着难言的疲惫。他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一次又一次找到他,能一次又一次陪在他的身边。

    杨峰锐身体震了震,眼圈突然红得厉害,他埋下身子,又加紧力道抱住了怀里的人,贴着对方的脸颊,你不可以不要我。声音有点急了,又像是委屈了,你敢不要我

    那个被挨打的晚上,贴着冰冷的地板,他像是突然间就长大了,他发誓:他要给小旭最好的。

    年少言轻,这是他能做出的最重的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