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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女鬼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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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有妖被弑,望月台四周的铃铛便会震天哀鸣。

    喊杀声、嚎哭声、兵器碰撞声……

    与铃铛声混在一起,奏出一支凌乱破碎的战曲。

    黑雾中的女鬼冷眼看着望月台下的惨状,倏地眸光一凛,转过身来。

    白玉台上,站着一个黑衣劲装的女子,白纱覆面,眼神凌厉,一条漆黑泛紫光的锁魂鞭握在苍白的指间,正是鬼主千薇。

    “好久不见了,阿薇。”女鬼轻叹。

    千薇冷冷道:“你若不躲着藏着,我们又怎会好久不见?你我的新仇旧帐,今日也该好好算一算了。”

    “你明知我最不愿伤害的便是你,为何要三番两次地挑衅我?”

    “三千年前,你从度朔山逃走的那一日,便该明白,再见时,你我便是敌人。”千薇依然声如寒冰,白纱被风撩起一角,几点狰狞的疤痕若隐若现。

    听她提起往事,女鬼沉默了一瞬,再开口时,声音也冷了下来,“你不是我的对手,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你对我动手还少了吗?”千薇冷哼,又道:“你为何会红莲业火?是了,你偷窃成性,趁鬼帝不备,偷习红莲业火,也不是难事。”

    黑雾突然凭空散去,女鬼闪身到千薇面前,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双目赤红,已然是怒了。

    她此生最恨别人说她是盗贼,这一点,千薇自然是知道的。

    她自然也知道,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比旁人的谩骂鄙夷更具杀伤力。

    言语是一把无形的利刃,而最伤人的,常常都是最亲近的人。

    因她毁了她的容貌,所以她要诛她的心?

    “你当真如此恨我?”女鬼眼中不仅有怒火,更多的是伤痛。

    千薇怔愣片刻,明明是她背叛在先,为何还要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来?自己为何还要同情她?

    “牡丹,心中充满仇恨的,从来都是你。”千薇后退一步,别开视线,不再看她那双让人心生不忍的眼睛。

    牡丹,很多年前,她被鬼帝从幽檀山带回度朔山时,并没有名字。

    她生前是被迫害而死,心中充满怨气,化作厉鬼,四处游荡,日复一日,只记得死前的仇恨,忘了自己的名字。

    幽檀山的鬼魅称她“穷海鬼”,鬼帝觉得这名字不雅,问她想叫什么名儿。

    度朔山有个小鬼童,名唤桃云儿,小鬼童建议穷海鬼与她一样,以花为名,譬如:梨蕊、红杏、月季、山茶等等……

    穷海鬼早已忘记凡尘事,只记得自己死前是很穷的,死后更是个穷得叮当响的穷鬼,便想给自己取个富贵点的名字,或许转运有望,花中最富贵的,非牡丹莫属,她当下一拍大腿,定下了这个富贵极了的名字。

    被当时在度朔山修炼的千薇笑话了好一阵子,说她这名字富过头了,俗气。

    她本就不是高雅贵气之人,俗便俗了。

    天将向晚,残阳西沉,望月台上腥风又起。

    是啊,若不是那满心的仇恨,她何至于此?

    牡丹眸色暗了暗,眼里的光仿佛随着夕阳逝去,只余暗无天日的恨。

    “动手吧!”千薇一甩锁魂鞭,一道刺耳的破风声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两人的心头。

    终于又到了这种刀剑相向的时刻。

    “你不怕我用红莲业火?”牡丹沉声道。

    千薇灌灵力于手中的锁魂鞭,弯曲的鞭子倏地变得笔直,如一杆长枪,朝着牡丹的面门疾刺而去,口中道:“技不如人,死有余辜。”

    牡丹足尖轻点,疾风般往后掠去,堪堪躲过这迎面一击。

    拼修为灵力,牡丹根本不是千薇的对手,十年前若不是她在最后关头使出红莲业火,只怕早已被千薇手里这根鞭子抽得魂飞魄散了。即便不杀她,也会将她擒到度朔山去,那个她再也不想回去的地方。

    她大仇未报,还不能死,否则,她即便死一万次,也不愿将红莲业火用在千薇身上。

    今日,她又该如何?

    牡丹紧咬牙关,须臾间,她已在千薇手下躲过了十来个回合,每一次都凶险至极,毫厘之差,便要去肉削骨,魂飞魄散。

    千薇下手毫不留情,招招致命,不说前尘,单是那毁容之仇,也足以让她痛下杀手。

    “你当真要我魂飞魄散?”牡丹眼眸如染了血,连眼尾都烧起了红霞。

    “今日,我和你之间定要做个了结!”千薇一记锁魂鞭抽在牡丹肩头,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对于鬼来说,身体发肤受损并无大碍,但锁魂鞭锁的是魂,从那伤口处,将魂魄生生拉扯出来。

    “你为何不用红莲业火?”千薇愤恨道。

    牡丹趴伏在裂痕斑驳的白玉台上,身上绿火森森,映得那白玉石荧光闪闪,她的脸色惨白如雪,裹在那绿光中,既瘆人,又凄惶。

    她突然大笑起来,比方才看到满城屠杀还要畅快,道:“你不也没抽我的魂魄。”

    没错,在锁魂鞭抽到她肩膀的那一刻,千薇猛地撤回了灵力,那鞭子,便如凡间普通的兵器,只是伤她筋骨,并没有抽她魂魄。

    千薇也不知为何,在那一刻自己会心软,这只穷海鬼亲手剪断了她们之间的情谊,毁了她容貌,为何她还是下不了狠手?

    如果牡丹用了红莲业火,她或许就能真的毫不留情了吧?

    “天下已乱,人间沦为地狱,等我去杀了那狗皇帝,报了血仇,我便以红莲业火自燃,偿你的债……和恩情。”牡丹从白玉台上站起身,眼中已恢复清明,她看着千薇,恳切道:“阿薇,我不想再伤你,你别拦着我。”

    千薇手指轻颤,心头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你为何还是不能放下?”

    “一世为人,虽身死不能忘恩,亦不能忘仇,前世恩已了,仇未报,鬼帝说我改变不了天命,我偏要改给他看看。”

    千薇蹙眉道:“可你想过没有,这天下百姓何其无辜,却要因你一己私仇,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他们的仇,又该怎么算?”

    “若不是天命要让那人世代为帝,帝星护体,鬼怪不侵,我何至于此?百姓无辜,我的亲人,我的子民难道就不无辜吗?我为他们报仇,有什么错?何况,这一世的帝王,昏庸无道,民不聊生,我在这一世灭他的国,又有什么错?”牡丹声声血泪,断人心肠。

    谁也劝不了她,谁也渡不了她。

    天色已暗,中秋的圆月斜挂在天穹,星子闪烁,本该万家团圆的佳节,却被血色浸透了、染红了,除了天上的月,没人记得今日是中秋节。

    一条漆黑的小巷中,一颗圆滚滚的头颅,仰面朝天,瞪圆了惊恐的眼睛,望着天上的圆月,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