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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解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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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于念回到寝宫时正值早朝,她听着羲和宫传来隐隐的钟声,知道新一轮的君臣倾轧又开始了。

    南星伺候她歇下,对前来伺候洗漱的碧云道:“娘娘昨晚受了风寒,估计是起不来了,咱们先下去吧。”

    碧云不疑有他,担忧道:“没事吧?要不请欧阳太医来瞧瞧?”

    “没事,先让她歇着吧,若是现在叫醒她,估计又要生一天的气。”

    碧云笑了笑,她们的这位主子,若是生了起床气,就连皇帝都不敢招惹,更何况他人?

    “那我先下去备好甜粥,你先照顾着。”

    南星应了一声,看着碧云离去,转而将兵符交给一旁的半夏,“你照顾着,我先回去休息。”

    “没出什么错吧?”半夏有些担忧,毕竟昨夜走得急,出了什么事也没具体告诉她。

    南星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事,别担心。”

    半夏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你去休息吧,这儿有我。”

    ……

    担惊受怕了一整夜,淳于念这一觉睡得极沉,到了午膳时还不见醒,碧云终于忍不住道:“这么睡着也不是办法,还是叫太医来看看吧。”说着也不管南星同不同意,便差人去请太医。

    毕竟感染风寒的话是南星自己说的,她也不好收回来,就任由着下人去请太医,她先去看看淳于念的状况。谁曾想,她还真就伤了风,从起床就一直咳嗽,直说喉咙疼。

    欧阳羽前来替她诊脉,皱眉道:“天亮才睡的?”

    淳于念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欧阳神医这未免也太神奇了些,“夜里失眠,天亮方才睡着。”

    欧阳羽收了脉枕,淡淡道:“只是普通伤风,吃两味药便好了,甜汤坚果类就不要再吃了,上火。”见她一脸愁容,他笑了笑说,“罗汉果花倒是可以继续泡。”

    淳于念:“……”

    他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瓶子,对碧云道:“我这儿有治嗓子疼的药,但需温水化开了服用,还请劳烦姑姑去取些水来。”

    碧云应了一声,提着茶壶出去了,淳于念看着那天青色的药瓶道:“欧阳太医就不会研制些甜的药?”

    “良药苦口。”他一本正经道。

    淳于念再次:“……”

    “天气渐渐好转,微臣见鸿雁也开始飞回来了,前来告诉娘娘一声。”

    淳于念心头一沉,“鸿雁可带来了南方的消息?”

    鸿雁传书,祖父回信了!

    欧阳羽点头,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盒子,以及一封信。淳于念接过盒子,心中忐忑,她大概猜得到这里边装了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起身行礼告退,“微臣明日再来给娘娘请脉。”

    淳于念不知该如何谢他,起身还礼,“二爷大恩,淳于念没齿不忘。”

    “娘娘言重了,”他再次行礼,“娘娘记得按时服药,夜间也早些歇息。”

    “多谢二爷。”

    “微臣告退。”说着,提着药箱行礼告退,走到门口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她道,“药瓶中是臣做的糖丸,不是什么奇药,娘娘可以吃着解闷。”

    淳于念心头一暖,莞尔笑道:“多谢二爷。”

    欧阳羽点点头,转身离去,正好遇见碧云提着热水过来,二人相互行礼又各自走开。

    ……

    此次战事来得突然,赵欢将此事向朝臣公布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大臣们纷纷喊着出兵讨伐叛贼,但是由谁带兵,又引起了激烈的争论。大司马赵苍请愿出征,大司寇魏彰说城阳侯来势汹汹,须找一个有丰富沙场经验的将领带兵,对赵苍的不屑之意溢于言表。一瞬间,朝堂分为两派,分别站队。

    这样的状况在赵欢的预料之中,他也知道魏彰等人追随淳于嘉多年,对其忠心耿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让淳于氏起复的机会。

    “好了,肃静!”他不悦地喊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安静下来,“众卿所言在理,朕也再三考虑,决定此次出征由东成王做主帅,赵劝、淳于延副之。可有异议?”

    赵劝,赵桁之曾孙,哀愍王赵胜之孙,因赵胜早丧,其子年幼且无军功,所以只是继承了他的爵位北安王,并无封地,后来生子赵劝。赵劝曾追随淳于嘉平吴,也算是出身行伍。而淳于延自不用说,十八岁时便能独当一面,抵御过北蛮侵略,谁敢说他无沙场经验?

    赵欢这一说,两派便都无话了,赵苍、赵劝、淳于延纷纷下跪领旨。

    “尔等即刻准备,三日后出发,朕为你们送行!”

    “臣等遵旨。”

    “陛下,城阳侯不轨之心并非一日成之,应谨防各路诸侯与其沆瀣一气,微臣认为应尽快调取各郡国之兵马,以防后患!”

    闻言,众人纷纷回头,只见尚书令陈益手持笏板慷慨陈词。

    “陈卿所言在理,谁愿担此重任?”

    魏彰看了陈益一眼,在看站在他前边的聂亘,顿时明白了。尚书台属少府序列,少府中又以九卿之一的少府卿为首,这完全就是小皇帝把他岳父从内朝移至外朝的手段。怪不得要将淳于延外调,原来做了另一手打算。这出戏唱得真是合情合理。

    “陛下,短时间内前往各郡国调取兵马并非易事,此任应挑年富力强者担之。”魏彰这话倒是说得真心,若派一个老弱病残前去调兵,让天子威仪何存?

    赵欢皱眉想了想,一脸认真地问道:“魏卿可有合适人选?”

    “臣认为大司徒能担此任!”

    所谓大司徒,便是欧阳觉长子欧阳节,去年年底,赵欢刚将其从京兆尹得位置提上来,美其名曰:子承父业。

    “欧阳爱卿以为呢?”

    “承蒙陛下看重,臣必当不辱使命!”欧阳节语气铿锵,叩头领旨。

    “好!不愧是欧阳氏的男儿,有魄力!”赵欢大赞道,转而对众人道,“大司徒前往各郡国调兵,众卿可有异议?”

    欧阳节无论是从家世出身还是年龄相貌,都是担任天使的最佳人选,更何况,皇帝本就有意抬举欧阳节,谁又会不识时务地去得罪皇帝乃至太皇太后呢?而对魏彰而言,宁愿欧阳氏再度坐大,也不愿让聂亘触摸到实权。

    “陛下英明!”

    赵欢站起身来对众人道:“此战关乎吾等之存亡,各方万不可掉以轻心,望将军们斩叛贼于马下,扬我天子之威!”

    “陛下神武!”

    他神情肃穆地看着台下众人,往后赵氏之天下只能随他赵欢姓赵,而非赵姓旁人!

    ……

    夜色慢慢降了下来,晚风甚凉,将窗外的海棠花被风吹落了一地,翩跹的花瓣飞进窗内,落在淳于念眼前的两个盒子之上。她朝窗外看去,这花,没开的时候天天念叨着它开,待它开得正好时,她却没来得及好好地看一眼。

    萧湛在信中倒是没有说她行事莽撞,但也看得出他的无奈。进京前,他没有将兵符交给自己,不是还有起复之心,只是不想让赵氏名正言顺地得到天下而已,兵符不全,皇权始终是残缺的。这兵符是熙朝遗臣最后的执念,如今到了雍朝皇后手中。

    她拿起真的那一块紧紧地握在手中,思虑半晌,将其放回盒中交给半夏,“找地方放好。”转而将假的那一块拿给南星,“我们走。”

    ……

    昭明殿的气氛一如昨日般肃杀,见皇后驾到,如蒙大赦,赶忙地将她往里请。

    淳于念进去时,赵欢不知在低头看什么极其专心,以至于她走近了都浑然不觉。

    “臣妾请陛下安。”她循礼请安。

    赵欢被吓了一跳,眉间似有不悦,“你是成心膈应我。”说着,起身去扶她。

    淳于念笑了笑,扶着他的手起身,“臣妾不敢。”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当自己没说过这话,余光瞥见她手中除一锦盒外还有一枝海棠。他深知昨晚的谈话伤了她的心,叹了口气挥手让其他人下去,携她坐下。

    “我派欧阳节去调兵,你不必担心了。”

    淳于念愣了一下,她倒没有想到这一层,派欧阳节去,就不怕他到时居功自傲?

    “这与臣妾何干?”她笑着问。

    闻言,赵欢心中顿时蹿起一阵火气,好好的与她说句话,怎么就得了这么个冷若冰霜的回答?

    “你这是刻意要与我生分?”

    淳于念心中本就有委屈,他这一说,只觉得委屈更甚,是谁对她处处提防,恨不得将她全家逼死?到头来还说她冷漠无情。

    她忍住想哭的冲动,将锦盒置于桌上,“臣妾将最后的救命稻草都送到了陛下跟前,您还说臣妾要与您生分,可真让人寒心!”

    赵欢无奈,知道自己此时说什么都是错,这人还在气头上,能和她讲什么道理?他叹了口气,低头吻了吻她的手,“你从不相信我。”

    “你处处设计逼我!”她咬牙切齿道。

    他笑了,敢说真话,这才是他的皇后。他伸手摸着她那张因为生气而有些扭曲的脸,“我把心掏给你好不好?”说着,牵着她的手,放在他心脏的位置,感受着他生命的每一次跳动,如此真实。

    要说淳于念此生最恨,不是父亲这么多年来的不管不问,也不是赵欢的处处设计,而是赵欢作为丈夫的那片柔情与赤诚。她对他不是全然不信,她信赵欢是真心待自己,不信则是因为他是皇帝。

    她眼里噙着泪水,瘪嘴道:“我要你的心做什么?炒来吃?”

    赵欢失笑,一把将她揽进怀中,看着锦盒上放着的那枝海棠,叹道:“若是吃了便能知我心意,从此做我的解语花,我甘之如饴!”

    她靠在他怀中,心中哀恸不已,怎么赵欢偏偏是个皇帝?

    他折下一朵花,插在她耳边,笑问:“今晚,愿意吃吗?”

    闻言,她不由得脸红,伸手打他又被拉进了怀中,一把抱了起来。

    仲春时节,满室春光旖旎。淳于念带着一枝海棠花,将熙朝的真变成了假,将淳于氏的假变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