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叔叔！”见人关了车门准备往别墅里走。她喊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急什么。
声音不小，男人自然是听到了，定身回头看向她的车。她见叶泽言看着挡风玻璃皱着眉头，侧头换个角度还是看不清车里的人，便走到副驾。一手搭在车顶，弯下腰往车内睇。
她匆忙关了音乐，拉低墨镜露出一双杏眸，眼里映着的是简单干净的白T恤下隐隐的胸肌轮廓，以及微皱的剑眉下犀利的眼神。
林浠露出一排大白牙，“这么巧，你住这啊？”
“你住这？”叶泽言挑了下右侧的眉。
“真巧我们还是邻居。”林浠知道自己嘴角都快咧到眉位了，想想得含蓄一点，又使劲往下压。
叶泽言警校毕业后就不在家里住了，但也没必要过多解释。
今天难得上午休息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早起。在公馆外围绕着跑了半个小时，回家洗漱后吃了早餐。
于淑梅本想留他吃了午餐再走，刘分一个电话打来，酒吧街附近的一家宾馆里出了命案，他抓了钥匙正要往那边赶，才发现昨晚车内的阅读灯开了一个晚上，车没电了打不着。
正准备回去拿老叶的车，这下刚好来了个免费司机。
“你回学校？”
林浠端正坐好，眼里闪光，乖乖点头。
“赶时间吗，不赶的话方便捎我去下酒吧街那块。”
“方便方便。”林浠连声回答。
叶泽言原本微颦的眉头舒展开来，轻笑一声直起身。
男人坐进车里，他腿长手长，调整了一下座位，扣上安全带。
“叶队长要去哪？”
叶泽言报出一串地址，林浠输进导航。
车子开到铭屿公馆大门，因为林浠的车还没登记，周五那天的保安出了保安亭走到车边。见车里还坐了叶泽言，两人熟络地打了声招呼。接着看向林浠，一副“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的怪异眼神。
铭屿的保安是都成精了吗？这么势利眼？林浠戴上大墨镜，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车子驶上主干道，林浠感受到胃部轻微的蠕动，接着安静的车内传来声响亮的一声“咕噜”。
林浠深深提了一口气，拿余光去瞥副驾上的男人。
车里沉默了片刻，男人侧头看看她，白皙的小脸许是因为窘迫泛着微红，她穿了一件短T恤，露出若隐若现的一小节腰身。
“没吃饭？”
林浠笑的尴尬，“减肥。”
身边传来一声轻哂，“那天不是挺能吃的。”
她不甘示弱，“这不是那天吃多了吗。”
说起那天就想起宋小冉的案件，便又问了下找人的进展。
叶泽言将视线从手机上刘分刚发来的信息收回，毕竟是在查案件不能和她透露什么，只回了句“还在查。”
言下之意人还没找到，那也意味着人还没出事。林浠心情有点复杂，撇了撇嘴角，“那我的嫌疑解除了没？”
叶泽言本来准备看回手机的视线一顿，一副好笑的样子看回她，“警方都没把你列为嫌疑人，你这是要给自己定罪的节奏？”
“嘿，没怀疑我就好，”她讪笑，突然觉得自己问的真有点蠢，忙转移话题，“这里有水，叶队长你喝水。”
叶泽言也没和她客气，拿起水的时候看到里面还放了一块KitKat的巧克力，想起刚才那一声“巨响”。
“你这有巧克力，肚子饿要不要先吃一块。”
林浠双手握着方向盘，快速地看了一眼水杯座，没多想，“那你帮我打开一下。”
巧克力撕开一半包装，叶泽言递到她右手边，她本准备接过，目测了一下距离，一个低头直接上口咬掉一半。
她直起身子见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还停在那。
叶泽言没有料到她的动作，见她咬完也没要接过去的样子，拿手背碰了碰她的手臂，“自己拿着。”
短短一截可以握的地方，林浠接过的时候轻轻擦过他的指尖。
她吃完剩下半截，车内响起包装袋被揉成团的窸窣声后，沉默了起来。
叶泽言阅人无数也是耐得住寂寞扛得住尴尬的人。他本是个桀骜散漫玩世不恭的人，不熟络的人也无需故找话题。
可刑侦警.察是个需要跑基层的职业，要与人建立联系和信任，再加上跟在父母身边，人情世故对他也是游刃有余。
这下小姑娘安静下来，他倒有点不适。
想起上车时看到到车后座用报纸包着的两个长方形物品，便找了个话题问她是什么。
“哦昨天买的两幅装饰画，一会带回公寓挂起来。”
叶泽言，“你不住铭屿？”
林浠目视前方点了点头，“铭屿离学校有点远，每天上学开车来回太麻烦了。”
怕他觉得她败家，还补了句，“校外的公寓是租的房子，就很小很小一间单人公寓。”
两室，100平，和铭屿的别墅比起来是小了很多。
车开到酒吧街附近的一家宾馆门口，林浠瞅了瞅看着像是钟点房，宾馆的牌子下还挂着红色LED灯牌，循环闪过“一小时￥80元，包夜￥300”的字样。
宾馆门口站了两个警.察，拉了警戒线，再往里还能看到一些忙碌的便衣。
叶泽言同她道了谢，解开安全带匆匆开门下车。
他向门口的警卫出示了证件，和他们说了几句，期间警卫还不时拿眼神瞥她的车。
男人微微侧身转头看了眼，阳光下侧颜的轮廓如刀刻斧凿般线条分明，小麦色的皮肤健康而又刚毅。
叶泽言冲警卫点头示意，挑起警戒条迈着长腿大步走进青旅。
***
林浠约摸是在高中时才真正意识到“富裕”的含义，理解到“阶级”的不同。
不成熟的认知里，“钱能解决一切”在潜意识里埋下不为人知的种子。
并非为所欲为，而是肆意自由。
她可以闹事，闹再大被林正雄训斥后就会被解决。
她故意交了白卷的英文试卷，林正雄震怒，一个电话后她照样拿到成绩单申请国外大学。
她不用刻意讨好融入，身边自然而然就是别人削尖了脑袋想要进的圈子。
林浠曾以为自己会浑浑噩噩地混一辈子。人生里可能有一些磕绊和转瞬即逝的挫折，但手里攥着普通人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再谈个令人羡慕的恋爱有人陪伴一生，把人生就这么度过了。
直到几年前她在唐朝亲眼目睹文仁瑾手里搂着陈诗涵，在猩红的包间沙发上缠绵悱恻。
再到一年前林正雄和钱芬的那起车祸。
还未成熟的心智曾蒙蔽了她妄自菲薄的双眼，而手里握有足够她挥霍一生的财富，又让她用金钱在心里建了一堵城墙，把自己困在中心。曾经走进的人被锁在城内，城门若不从里面打开，也无人无事能攻城略地。
林浠中二又怀骚的脑子，将自己塑造成这世间最悲情的人物。
她在警.局门口撕心裂肺那一晚，再也哭不出声却无法平息心口那喘不上气的窒息，那个男人半个身子隐匿在黑暗里，影影绰绰。一句话，打碎了所有虚幻。
“这世界上比你惨的人，都还好好活着。”
简明，直白，近乎冷血。
林浠悬浮在高空摇摇欲坠的身心，却在着陆地面后，找到了归属。
***
叶泽言进入客房时，尸检科正准备将尸体带走。刘分递来口罩和手套，叶泽言走近尸体。
死者为年轻女性，上身衣裳被撕开，下体没有衣物，面容平静，脸上妆容已花。
“老邓，死亡原因。”
“初步判定是中毒，具体的要回去做了尸检。”老邓一身白大褂，看着手中的报告，面无表情地回道。
“中毒？”尸体面容太过安详，不带一丝扭曲和挣扎，“死亡时间？”
“大约7-8个小时前，也就是凌晨两点到三点左右。此外下体和腹部检测到男性J液。”
叶泽言从床的一侧走到另一侧，双眉紧锁。
“老邓尸体你先带回局里去吧，做个毒化，看看胃溶物有没有什么异常。刘分！”叶泽言叫了一声没见人出现，又叫了一声人才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老板呢？监控去调了吗？”
刘分，“老板正在赶过来的路上，昨天守店的经理上午换班，现在也在过来的路上。监控要等老板来了才能调。”
“尸体是谁发现的？”
保洁人员是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性，“到退房时间了人还没来，吴经理就叫我上来催一下。哎哟，敲了五六分钟都没人来应门，我听里面没动静，想人可能已经走了，就拿房卡开门。谁知一进来就看到那个女的，衣服也没穿，躺在床上。”
他生怕自己被怀疑，赶紧撇清关系，“我吓得赶快就退出来了，去把吴经理叫来。再进来的时候她还是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吴经理推了她几下，还大声叫都没反应。探了下鼻子，没气了！把我两给吓得赶快报警。”
这时昨晚值夜班的经理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一脸焦虑还带着疲倦。
刘分问道，“记不记得昨天入住这间客房的人？”
昨天晚上来他们这开房的有四五对情侣，这家宾馆临近酒吧街，虽然环境一般但地段好价格便宜，周末周中来开钟点房或是包夜的不在少数。
他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有没有照片？”
刘分看了眼叶泽言，见男人微抬下巴，把手机里拍摄的死者面部照片递给经理。
经理看了一眼，本以为会是污秽的画面，电话里警.方告诉他宾馆里出了命案让他回来配合调查，他已经做好要见血的准备，可屏幕上的人面容平和，并不吓人。
他突然想起什么，“记得记得！她昨晚喝的烂醉如泥，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扶着她进来的，看着有点像乡下来的打工仔。我当时印象挺深的，因为这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穿的正经像是个小白领，不像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可怎么和那样一个男人勾搭在一起？她醉的不省人事，站都站不稳，我还问了句她没事吧，那男的说是她女朋友喝多了回不去，开个房让她休息一下明早再回去。”
叶泽言想起清洁小工说到退房时间，“他买的是包夜房，怎么到中午才退房？”这家宾馆的包夜房在早上9点退房。
值白班的吴经理说道，“早上那男人打电话和前台说要再续三个小时，他押金还交着我们也就给他续了，等到过了退房时间一个小时我们才去敲的门。”
叶泽言脱下手套，“刘分去前台把入住信息取来，等老板来了把监控视频掉出来拷贝一份。”
又转头吩咐杨莉，“去核实死者身份，通知家属。”
最后看向两位宾馆经理和保洁，“麻烦你们和我们回趟警.局做下笔录。”
三人连连点头，“配合你们是应该的，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