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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向夫人的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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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年,在书院中一向安分学习的向老爷屡屡与人动手,逢人说起来总要笑他,不过是为了一个书童而已,何必如此?如何值得?

    向老爷总是撇撇嘴,“千金难换我愿意。”

    久而久之,向夫人就更未想过要嫁人成亲的事了,尽管希望渺茫,但她动过入朝从官的念头,也设想过去做游历名山大川的诗人。

    直到及笄那年,向夫人的养父母匆忙为其订了一桩亲,连聘礼都收了,只等择个日子把向夫人嫁过去。

    向夫人执意不从,却挨了两个冰冷的耳光,把她扇落回了现实,一个让女子只能被安排着相夫教子的现实。

    那本是她以书童身份陪同向老爷书院的最后一日,万般委屈皆成了难以言表的复杂滋味,末了,向夫人只挤出了一丝牵强笑意,道:“这可是我最后一次陪你读书啦,你日后可要好好跟夫子学习。”

    纵然向夫人笑意盈盈,但脸上的红痕足以说明向夫人口不由心,心中又委屈。

    这便是向老爷第一次逃了书院的课,直接赶回了自家府上,执意是要娶向夫人为妻,好巧不巧,那日向老夫人正在为向老爷与另一家千金议亲。

    他突然赶了回来,又说了这番话,此事自然是未成了。

    向老夫人顿觉颜面大失,忍着脾气对自家又哄又劝,却始终动摇不了向老爷半分的心思,只得为难答应。

    毕竟在向老夫人的眼中,向老爷的心喜,也仅仅是如此一时而已。

    二人不得家中长辈祝福,只是无奈之下答应了这桩婚事,故而一切皆是敷衍了事,成亲作罢。

    纵以正妻之礼为聘,却从未有人承认。

    向老夫人当初从未把向夫人这旁支养女放在眼中,甚至胸有成竹的认为向老爷只需一段时日便会彻底断了对向夫人的兴致,届时再把向夫人送出府外偏院,再为向老爷寻位更加端庄“懂事”的大家小姐,皆大欢喜。

    她当年又如何想得到,自己这位儿子,直到垂垂老矣,病痛缠于床榻之间,都还牵挂着离去多年的亡妻。

    而这纸迟来的婚书,还是在向夫人命不久矣之时,向老夫人等家中长辈终于点头答应,让向老爷为妻补上了婚书。

    可如今,这纸婚书竟然到了贾岫烟的手上!

    而贾岫烟为了把这纸婚书变成自己的,竟用水墨晕了婚书上的名字,使这婚书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她的所有物!

    白婆呆了好一会,似不知如何作答:“奴才胆大妄为,着实该死。”

    说罢,她又跪下同向夜阑咳了个头。

    虽是未问出来太多,但白婆也算是承认了贾岫烟手中的婚书,的确是她偷给贾岫烟的。

    向夜阑:“白婆婆,你如今可有半点悔过之心?”

    “有的。”白婆哽咽,“大小姐,大小姐一向待奴才很好,很好……她从未把奴才当作下人,而是当作了亲人,所以奴才才觉得自己该死,怎么能、怎么能……”

    她此时口中的大小姐,从向夜阑变成了已故的向夫人。白婆蓦地轻笑,垂眼望着角落,好似想起了些什么值得让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的事。

    “白婆婆,你起来吧,别再跪了。”

    向夜阑叹了口气,她再度翻看了一遍白婆装满脏物的包裹,竟是将包裹重新递回了白婆的怀中,道:“先妣曾留遗言,希望向府中人无论如何,都能让您安度晚年,为您养老送终,但您如今做下了这种事……我能做的只有不罚您,也仅此而已。”

    白婆一怔,意将包裹推回去:“大小姐,这是何意?”

    “您不明白吗?”向夜阑反问道,“您拿着东西出府,这些东西应该也足够让您安度晚年了。您连我娘都能辜负,我又如何敢继续让您留在向府?”

    方才的质问都未让白婆有任何神色变化,如今,她那眼泪倒是彻底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似道难以抵住的堤坝。

    白婆木讷讷的唤着:“大小姐……”

    她如今所唤的究竟是谁,向夜阑已不大说的清楚了。诚然,此时也不必再在意这些。

    白婆似有挽回之意,向夜阑却是万般坚决,扭头忽略了白婆的哭脸:“映颜,安排人送白婆出去吧。”

    末了,白婆也已想清。

    自己已触及向夜阑的底线,纵是把自己乱棍杖毙也能服众,如今不但只是让自己出府,甚至还将这些东西都赠给了自己,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能赖在此处?

    人总是该要脸的,只是唯独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小飞电子书

    ……

    映颜回想起白婆所拿走的一包首饰等物,忍不住替向夜阑心疼起来:“娘娘,您就真放那人走了?若是白婆婆真被贾家母子收买,只怕她出了院门就会转告贾家母子您出来的事。今日委实不像是您的作风,您不会如此寡断的。”

    从一开始,映颜便觉得房中有股悲伤的气氛。

    映颜猜测是因向夜阑难以接纳白婆竟是院内奸细的事实,偏生向夜阑又十分平静,反而是白婆看起来要更难受些。

    白婆走后,映颜确信自己的观察没错,向夜阑就是在冷静的观察白婆的脸色,镇定的选出了这个结果。

    但说向夜阑一点不难过,也是假的。她能看出来今日的向夜阑有多努力将感情压在心里,只留公正。

    “我看过了,里面没什么太值钱的东西,真正值钱的东西她从未动过,这倒是稀奇,唯一珍贵的,就是先夫人的婚书了。”向夜阑把玩着已空的药瓶,似在掐算着些什么,“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瞧瞧她打算奔哪去,我当然不可能真眼睁睁的看着她转身就去找贾岫烟告密了。”

    映颜兀然反应过来了向夜阑打的是什么心思,在心中连连称绝,“属下明白了!那属下这就去再叫些帮手,免得把人跟丢了!”

    “也好。”

    向夜阑此时若知晓映颜叫的人是薄昭旭,保准是按着映颜不让她去。

    故而,向夜阑与薄昭旭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指着他问道:“映颜,这难道就是你刚才说的帮手?”

    映颜十分心虚的咧嘴一笑,非同一般的没底气:“娘娘啊,属下这不是害怕到时候光顾着追白婆婆,顾不上您的安危吗?一眼看去,当人还是陛下看起来最靠得住,一看就能照顾的好您!”

    向夜阑呆视一看就是早已说好的两人,自己真是信了映颜的鬼话。

    也罢。

    向夜阑心一软,“那陛下今夜便要做本宫的侍卫了?”

    “嗯。”薄昭旭扶上腰间佩剑,笑意斐然:“属下今夜全听候皇后娘娘一人差遣,命都是您的。”

    说话好听时的薄昭旭,是不那么惹向夜阑讨厌的。

    甚至还有些顺眼。

    向夜阑带人追出向府时,白婆已经背着包裹出向府走了一段路,她腿脚不便,每一步走的都很吃力。

    故而,向夜阑每次都只需与薄昭旭躲在白婆身后一个不远处的角落,待她走了一会儿再继续追上。

    虽说过程十分无聊,但至少白婆的的确确是走出了向府,所去方向是向夜阑所不知道的地方,而不是真如映颜所言一般,转身就去了贾岫烟的院子,告诉贾岫烟要提防已经从相国寺回来的自己。

    白婆自己还要走一会歇上一会儿,如今就再次抱着包裹坐在了路边,孤孤零零地一个人抹抹眼泪。

    她打开了打满补丁的包裹,除了向夜阑一开始允准她拿走的东西,还有许多她留在身边多年的旧物。

    先被白婆拿在手中的,是只已经泛黄的布偶,针脚细密,但已因岁月中的风霜刀剑而显得残破。

    白婆大半的眼泪,都落在了这只布偶上。

    许多向夜阑以为白婆已经转售他人的向夫人遗物,皆被白婆逐一拿出来瞧了瞧,最后仔细地收回了包裹里。

    白婆步履蹒跚地奔着一条幽黑的小巷子走去,那巷子残破不堪,看起来好像随时都可能会坍塌。

    凤娇姑娘当年的夫婿,就是住在这样的地方。

    此处住着的也大多是京中无家可归之人,却不像有白婆的亲眷。

    她年幼就做了向府的家仆,没有家眷,更没有成过亲。

    向夜阑一时有些困惑:“她来这做什么?难不成是这巷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像这样的巷子京中有很多,早两年还因某条这样的巷子在暴雨中坍塌而出了人命,朝中想出面改建也并非是一两次了。

    只是这巷子里的住户大半不肯同意,因为这样空置的房子大半是不需人允准,只要没人居住,就可以当作自家的房子住进来的,而其中的住户大半觉得朝廷修葺后是想另卖给买得起房子的人,故而不允,每每都要大闹。

    如此久了,也就没人再提起了。

    薄昭旭指着白婆走进去后亮起的那道烛光,凭早年见闻猜测道:“在这种巷子中所出的事大多不归官府辖管,捕快也不愿掺和其中的事,故而时常有人在此交易朝中禁物,倒卖些来路不净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