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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泚闻言，脸色大变。
景瑟和裴长庚能知晓他的身世，原是因为他们本就是细心之人。
可施宏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
他是怎么知道的？
“殿下？你糊涂了！”童泚不愧是童泚，很快就转变了脸色，“你说这些话，不是在折煞老奴吗？”
施宏却是淡淡一笑，这笑容和他的年纪有些不符合，像是经历了诸多岁月的沧桑。
“我知道表舅不甘心，心里是有恨意的！”他继续说，“若我是表舅，我也一定会恨！”
“但是，表舅，你和大楚其他的人不一样，你没他们那么惨无人道！”
其实这些年来，大楚的旧臣们表面上说着想要复国，在暗中利用童泚的关系，可实际上他们却做了一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譬如如今他们和献王走的很近，嘴里说着要利用献王，暗中却在帮献王做事。
当年齐王和张含玉制造了一场瘟疫的时候，这里面便有大楚旧臣的影子。
施宏已经想不明白了，他们到底是真的想要复国，还是打这复国的名号去肆无忌惮的伤害大燕的百姓呢？
“殿下！”童泚的脸色很是难看，“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施宏低着头，声音沙哑，“若是皇祖母还在，我一定赞成表舅心里所想！”
“可如今，我却是不赞成的！”
大楚已经没了，这么多年，楚人早就应该接受这个现实了。
他们纠缠着不放，到底是为了发泄私人的想法，还是其他？
若是童泚真的听从这些人的话，发动叛乱，那么倒霉的还是百姓。
施宏不愿意再看见前世的事情发生。
童泚紧紧的盯着施宏，眼神像是淬了毒似的。
若是旁人和他说这话，这人早就没了性命了。
可偏偏的，他对施宏下不了手。
施宏比太子更像慕绾，尤其是他抬眼的动作，和当年慕绾看着他的目光是一模一样的。
这样的人，别说杀了他，就是让他受伤闭嘴，童泚都做不到。
“殿下，你是真的糊涂了！”
童泚走到了施宏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若我真的是殿下的表舅，那么这大燕早该没了！”
“一个正常的男人，谁愿意变成一个残废呢？”
他说，“正因为我不正常，所以我变成了残废，我也没什么怨气！”
童泚这么说，可他的愤怒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怎么可能不恨！
他恨大燕的人恨到了骨子里！
童泚没有再和施宏说话，他觉得施宏和慕怀刚一样恐怖，这两个人虽然年纪不一样，但是他们却像是鬼怪一样，能看破一个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等童泚从天牢里走出来的时候，有官员走上前询问。
“好好看着殿下，不要让他出事！”
“他想要什么，都给他！”
“陛下还没想过动手呢，若殿下出事，你们都是要陪葬的！”
这官员赶紧点头哈腰，“督主你放心，肯定不会有事的！”
童泚嗯了一声，出门就上了马车。
小太监问他要去哪里，他说回府。
结果刚走了一会，童泚就下了马车，卸下一匹马骑着绝尘而去。
不过一个时辰，童泚便坐在了慕怀刚的身前。
此时天色还未暗下来，慕怀刚亲自煮了一壶茶给童泚，他笑着说，“太子，你来了？”
“叔叔这是笑话我呢？”童泚嗤笑，“大楚都没了，还哪门子的太子？”
慕怀刚看着童泚，眼里却没有半点讽刺。
“沧澜！”慕怀刚想了想说，“你何必如此说？”
童泚闻言，眼里的笑意却渐渐的散开了。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人说起过这个名字。
沧澜。
这是他的字。
除了当年那位，已经没人记得了吧。
如今他再一次被慕怀刚如此喊，低声问，“是谁告诉你的！”
“是谁让你唤我……沧澜！”
“阿梅曾和我说，她和长公主去宫里给太后请安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宫女，这宫女擅长琴瑟！”慕怀刚说，“她说，她叫小山。”
童泚怔了一怔，“小山？”
“是啊！”慕怀刚继续道，“阿梅和小山关系不错，每次入宫都会给小山带东西，可有一次听见小山说，她的心上人，叫沧澜！”
“咔嚓——”
童泚捧着的杯子瞬间摔落在地。
他的双眼通红，看着慕怀刚的眼神像是恶鬼一样，“你什么意思？”
“大楚那些旧臣不是说，娉婷她……她再嫁了吗？”
“没有！”慕怀刚老实的回答，“没有再嫁！”
“李姑娘乃是宰相的女儿，作为俘虏，她必须进宫！当然，这些大楚的旧人，也没有想过要救她。”
童泚被慕怀刚的话说的脑海里一片凌乱，他跌坐在地上，早已经没了做督主时的意气风发。
李娉婷，是他做为大楚太子慕海的时候的未婚妻。
童泚至今都记得，李娉婷曾和他笑着说，他叫慕海，那她就是围绕着海的山。
他当时哈哈大笑，说这算什么。
他是真的喜欢过李娉婷，想要给她最好的生活。
在来大燕做质子的时候，他选择了和李娉婷退亲，为的就是让她忘了自己。
其实当年大楚破灭的时候，李家绝对是有办法送走李娉婷的。
可是李娉婷没有选择走，反而是来了宫里。
可是，他没有见过李娉婷——一次都没有。
她来宫里是为了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童泚痛的低着头，几乎要哭出声来。
她兑现了她曾经的承诺，她真的改了名叫小山——
难怪当初白素梅会主动弹琴给他听。
可他居然以为白素梅是在模仿慕绾，却忘记了李娉婷也擅长琴瑟。
“她……”童泚痛苦极了，“她应该恨极了我！”
慕怀刚叹了一口气，最终从袖口里拿出一枚被磨的极其光滑的石子递给童泚，“你之前一直问我，为什么我做为大楚的皇子，却不愿意复国！”
“因为，大楚没了就是没了！就算复国，我未必能做一个好皇帝！”
“当然，还有因为李姑娘的选择……”
李娉婷会死，是因为李家人也支持复国，让李娉婷给去寻找慕海。
可李娉婷却没有这样做，反而是留下了这颗红色的石子给白素梅，却也没说石子的用处是什么。
旁人不知道，可童泚知道。
这是他和李娉婷的定情信物。
李娉婷在最后也在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