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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云断苍梧暮山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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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先她未注意,院子里有这许多花树,不过才晚二月,已迫不及待地缀了枝。

    如今她出入随意,与从前在自家院子里并无不同。虽晓得总有人在暗处跟着,桐拂早已懒得理会。

    刘娘子那里从来也不缺人,但时常打发人来说忙不开,指着桐拂去帮忙。桐拂当真去了,也就是被按在一旁坐着,塞一肚子好吃好喝的

    时间长了她不肯再去白吃喝,刘娘子才勉强答应让她搭个手。

    “小拂啊,如今我这酒舍的生意越发好了,时常忙不过来。”刘娘子感叹,“自从你住去了那官舍,我这里多了好些军爷还有当官的,出手都阔绰得很。”

    “刘娘子的酒菜冠绝京师,他们来,多花些银子,那是应该的。”桐拂笑嘻嘻道。

    刘娘子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就你嘴巴甜,赶紧的嫁去金府里,好好给管着”

    “哟,有客来,我去招呼”桐拂忙借机溜走。

    来人皆穿着锦衣卫的巡服,腰间挎刀未脱,应是刚得了闲,回去路上吃点酒。

    桐拂替他们上了酒菜,就去了一旁,竖着耳听着他们说话。

    “我早说过,这水妖案定是人闹的,你看,果然”其中一人连着灌了几大杯。

    “可不,故弄玄虚,找个漂亮的小娘子,穿件纱衣裳,唱支曲子玄玄乎乎,神神叨叨到头来,竟是为了自己的乐子

    当真以为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下可好,眼瞅着丢官,脑袋也不知能不能保住”

    “兄弟慎”一旁的那一个,出声喝止那已有了醉意之人。

    桐拂一抬眼,就瞧见金幼孜迈进门来,上前将他拽了就往后面走。到了后头雅室里,她才撒了手,“那案子结了”

    金幼孜之前瞧她急冲冲一腔心思拉着自己的手不放,正喜不自禁,听着这一句顿时心里凉了凉,寻了一旁的椅子坐了,就要斟茶。

    她将他手里的茶壶夺了去,在他面前坐下,“究竟是何人”

    “李景隆。”

    桐拂失笑,“你今日是吃了酒才来的”

    他抬眼盯着她,“人已经被关着了,褫夺爵位,一家子皆被软禁,抄没家产。”

    她笑不出来了,“怎么可能”

    “周王朱橚,刑部尚书郑赐,成国公朱能,吏部尚书蹇义,六科给事中张信,礼部尚书李至刚皆上疏弹劾李景隆,称其与弟李增枝谋叛逆。多立宅庄,蓄养奴仆数百,受家人跪拜如君臣礼,心怀叵测”

    “可,这些与水妖案有何干系”桐拂瞠目结舌。

    “那些被掳去的女子,寻到了。”他的眸光有些闪。

    “十七找到她了”她几乎将手里的茶壶跌落了。

    他将她手里的茶壶接过,“其余的都寻到了,十七却还未寻到。”

    “怎么会既然说是李景隆捉了她们去,他又怎会不知道她的下落”

    “这些女子被囚禁在不同的宅院里,不得自由,说是被迫以妃嫔自称。这些宅院遍布京师各处,锦衣卫仍在搜寻其余的宅子。”

    “那鲛人呢也是他寻来我不信。”桐拂皱眉,“既图谋逆,又何苦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犯下这满京师都晓得的案子之前那些在水道中被害之人,又是缘何被害与谋逆何干”

    金幼孜微叹,“小拂,你还不明白这案子与谋逆有没有干系,已经不重要。有人想看到李景隆被削官去职,如今看到了,案子自然就结了。”

    “这是什么话”她心里灼得厉害,“那些个无辜的女子,或丢了性命或被拘了不知遭了什么罪,就这么草草了事若再有人被”

    “不会再有。”他取了一旁酒壶,自斟了满满一杯,一口喝了,“小拂,这案子,不是你能掺和的。他们如今说结了,那便结了。

    我在意的,是何故那鲛人三番五次要对你下手。并且每一回,你为何都碰巧会在附近。那件素纱禅衣究竟与你有何关系”

    她抬眼仔细看着他,“你这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担心,一直是我在祸乱天下”

    他叹了叹,“想要祸乱天下,也得有那个本事。我是有心祸乱,却实在没那个本事。你若当真能祸乱天下,我也好趁机与你比翼双飞地祸乱一下,史册上好歹留个名唉,虽说是不大好的名声”

    “谁和你比翼双飞了”桐拂气急。

    金幼孜见她恼归恼,眼畔颊侧却浮着若有若无烟霞一抹,正是那桃红含宿雨,柳绿带朝烟。

    “对了,那铜哨药丸,我今日倒是寻到些线索,你可要听听”他不紧不慢。

    “不了,”她站起身,“我不想知道。一会儿新进的一船酒要送来,我去搭把手。”

    他见她忽然神情郁郁,晓得她心结深重,将她拽住,“有些事你掺和不得。但有些,你避而不见就好了且不说,你避得开么”

    “廖卿已将那欹器取回了。”她道。

    “欹器拿走了,你就置身事外了”他紧追不放。

    她脑中轰然作响,置身事外自己终究不过一段执念,因何而生尚不知缘由。如今无端陷入千年前的建康宫,往往复复流连再三,当真是躲不开一段过往,泯灭不了一番意难平

    掌中她的手冰凉,他继续道“既然避不开,何不索性探个究竟,若能解开心结再无忧念,岂不更好”

    他见她脸色稍缓,“你可知为何刘休仁去苏侯庙,且与苏侯称兄道弟”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欲挣脱他的手,没挣开。

    “苏侯,东晋苏峻。平定王敦叛乱有功。后虞亮欲将苏峻召回建康,夺其兵权。苏峻反叛朝廷,攻入建康据守蒋陵覆舟山。并顺风放火,将台省官署及军营等悉数烧尽

    然苏峻之叛终是被平,而他私底下的一支哑兵营,还未来得及用上,也跟着消声灭迹。

    刘休仁向苏峻借的,正是这东晋哑兵营。”

    她心里乱糟糟,“那是刘休仁的事,他向谁借兵,借来做什么,与我何干。”

    金幼孜将她拉回身边坐着,仿佛压根看不到她面上不耐,“哑兵营早该随着苏峻之死湮没,为何又会出现在刘休仁的麾下

    这三千士兵,皆着东晋战衣,刀枪不入,面若厉鬼,声如冤魂悲啼,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你觉着刘休仁当真有这能耐,将阴兵借来”

    她闭了闭眼,“柚子,我累了,我不想”

    “你可还记得杨徽的那颗药丸”他冷不丁道。

    “自然,明书说那药丸吃了非聋即哑”她猛地睁大了眼睛,“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