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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长望倾心还自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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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泊行正文卷第二百零章长望倾心还自伤所谓圆塘,早已干涸,塘底乱石丛丛,水草早化为枯槁。

    他换了青衣,居坐于坛上,低声诵念,烈日炽阳并无遮挡。

    桐拂从未亲见过祈雨,只听人说过,祈雨为孟夏四月例行之祭,古称雩祀。因天旱不定而为的,称大雩。天旱日浅则灾微,旱日久则灾甚。微则祷小神社稷之属,甚乃祷大雩帝。

    大雩祈祀,规仪种种,赫赫巍巍。可眼前这般,枯塘石坛,太子在大日头下盘坐,实在令她有些想不明白。莫说在日头下,便是在树荫里,没一会儿就是一身的大汗淋漓……

    “湛女史,还是莫要前去。”身后的鲍邈之听着委实有气无力,“殿下从前也曾祷祝祈雨,避正殿而居于幽室,素服减膳,静思己过引咎自责。

    此番旱情难缓,殿下心中不安,竟不惜暴身阶庭……”

    湛如目光只在那一人青衫之上,“春秋姜齐国大旱,齐景公出野暴露三日。

    后汉孝顺帝,露坐德阳店东厢请雨。

    再往早了说,商汤时大旱七年,汤乃使人积薪,剪发自洁,居柴上,将**以祀天。火将燃,即降大雨。

    殿下一番心意,我以为,鲍内官是再清楚不过的。”

    “自然自然,只是,殿下特意嘱咐了,他一人居坐诵经,旁人莫要上前。”

    湛如将手中锦帕在铜盆里浸透了,稍稍拧了拧,提步就往石坛走去,“鲍内官若觉得自己是旁人,只管在树荫底下避着。”

    他的青衫早已湿透,汗珠不断落下,听闻脚步声,觉察清凉之意拂过额鬓间,不曾动弹分毫。

    湛如将锦帕收了,并未离开,在他身后另取了蒲团端端正正地跪了,潜心祷祝。

    桐拂心里一凉,这姑娘看来是豁出去了,只是这身子可经得起这般折腾?

    整整六日,太子端坐坛上,除了水和清粥并不进食其余。村民为其所感,纷纷聚在坛四周,一同祷祝。而桐拂没想到的是,湛女史这些天端水布粥跪坐祈福,竟不显疲态,实在令她觉得有些意外。

    到了第七日的午后,艳阳消退,竟有浮云聚拢,天色终显阴沉。但直至夜色临,仍无半分落雨的迹象。

    眼前忽而天旋地转,桐拂心知不妙,这位湛女史强撑了这些日子,终是顶不住了。眼前一黑,觉着有人将自己扶住,耳边有人唤着阿湛。桐拂觉着有些古怪,既然湛如体力不支倒下了,自己怎的还能觉出周遭情形?

    有谁的掌心触在额间,微微的凉意,却是极舒服,她忍不住往那凉意里又凑了凑。

    “阿湛,是我。”那个声音她识得,是萧统。

    她睁开眼,他的面目就在眼前,虽日日看着看了这么久,好似第一次看见。

    “这倔性子,可是不会改了。”他将她扶坐起,“头痛的旧疾又犯了?”

    “不是……”话出口,桐拂就惊了一声汗。自己所想,为何会自湛如的口中说出。

    他一慢,“何处不适?”

    “我饿……”桐拂试着说了半句就悔了,湛如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他微微错愕,很快露出笑意,“好。”

    一抬头,鲍邈之领着女医赶回,将她扶了就走,桐拂这才松了口气,再说下去,怕不是会被当做妖魔附身打死……但他方才一个好字,是何意思?

    回到屋子没多久,膳食就送来了,虽是谷粥野菜,但清香扑鼻。桐拂见来人退了出去,端碗就吃。湛如能忍,自己可忍不了。

    他踏入屋里时,她正在喝粥,粥碗几乎扑在脸上,案上的菜早已吃得干干净净。她听见动静慢慢将碗从面前移开,愣在那里。

    萧统在案前坐下,将案上狼藉一片,又看了一回,“竟不知你饿成这样。”

    桐拂将碗放下,双手掩在案台下,偷偷在裙摆上擦了擦,“我……一般也不会这么饿,这菜做得有些别致……”好在声音仍是湛如的,只是不知这面上的神情还是不是她的,思及此处,她开始后悔方才吃得太急,如今撑着很不好受。

    “委屈你了。”他嘴角似噙着笑意,桐拂看得有些愣怔,他今日看起来也有些古古怪怪。

    “不不不,不委屈,殿……殿下诵经七日才是劳累,殿下可用过膳了……”说到此处,桐拂只觉后背一凉眼前一白,呼啦一声站起,“这……这膳食是给殿下和我一起的……”

    他伸手将一旁剩下的一碗白粥取了,开始慢条斯理地吃,吃完了才道,“唔,我原本也只是想用些白粥,无妨。”

    见他吃完,桐拂依着平素湛如的样子,取了帕子替他将手擦干净,又斟了茶打了一回扇子。其间磕磕碰碰颇为狼狈,她打心底里感叹这湛如平素凡事稳稳当当,实在很是不易。

    一轮忙活完了,他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在案前端着茶盏出神,桐拂就有些手足无措。

    劝他离开定是不能,留他在自己屋里更是不妥,平素湛如是如何做来着?这姑娘神魂究竟去了哪里?再不回来,怕是两人都要遭殃……

    “殿下!”鲍邈之匆匆入来,喘息不定,桐拂却是大大松了口气。

    鲍邈之稳了稳,才将手中信笺呈上,“轻车将军他……已投奔北魏。此乃府中人在将军府火笼里所得留诗一首……”

    萧统没接,盯着那书信静默许久,方才出声,似是自语,“轻车将军、黄门侍郎、临川靖惠王之子,萧正德。”

    鲍邈之的手,连带那信笺颤个不停,“正是……他至北魏后,自称被废太子。北魏不予礼遇,他竟杀死掳去的孩童,声称是自己的儿子,并亲手埋在北魏……以取信于北魏……”

    萧统伸手将那兀自颤着的信笺取过,出声念道:“桢干屈曲尽,兰麝氛氲销,欲知怀炭日,正是履冰朝。”

    那调子不温不火,如池水无痕,听不出分毫情绪。

    鲍邈之切齿道:“他本是陛下收养为子,之后还归本宗也是应当。却不曾想,他竟自谓应居储嫡,心常不满每形于言……”

    “这雨还是没下。”萧统将他打断了,忽然悠悠道,“商汤,桑林祷雨,曾曰,余一人有罪,无及万夫:万夫有罪,在余一人。”

    鲍邈之扑通一声跪了,“此地久旱与殿下无关,何罪之有……”话到一半,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下官愚钝,殿下恕罪!”

    眼见着鲍邈之步履惊心地退出屋子去,桐拂的一颗心又拎起来。

    “看来,尚需寻灵迹处祈雨。”萧统眸光盯着案上烛火。

    “灵迹?”

    “僖公二十一年,大旱,公欲焚巫。”萧统将那信笺凑到灯台上,一字一句道。

    那信笺舔火,蓬然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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