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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明朝五好家庭2第5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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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着那个媳妇子问:“两个女儿生的像我还是像她们娘”

    狄希陈瞪他道:“看你一身臭汗,快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再去瞧你媳妇闺女去”在儿子屁股上踢了一脚,笑骂:“什么样子,总要精神些才好见你媳妇。”

    院门内外地媳妇子们都掩嘴而笑,小全哥摸着屁股笑道:“俺先去瞧不成么”看他老子胡子翘的多高,飞奔到隔壁去洗澡换衣。狄希陈候在门外,满面倦容的素姐跟女儿相互搀扶着出来,他忙上前扶着素姐地胳膊,对媳妇子说:“你们小心服侍,来两个人扶小姐回去睡会子。”

    素姐将头靠在狄希陈的肩头,轻声道:“幸好母女平安。”

    狄希陈把她搂在怀里,小声道:“方才我还在想呢,这要是在我们那个时候,肚子上划一刀就完了,哪里要折腾六七个时辰”

    素姐叹息道:“可不是,这个时候再有钱人家的女眷,生孩子都是过鬼门关。还是我们那个时候好啊。”

    紫萱对几步之外的几个媳妇子摆手,轻声道:“俺自己走。你们不要过来。”轻手轻脚跟在爹娘的身后,依希听见爹娘总提“我们那个时候”,却是想不通:爹娘的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怎么叫是生孩子在肚子上划一刀就完了肚子上划一刀,人还能活吗越想越是奇怪,闷闷的回到她自己院里,洗澡换衣。扑到床上还是睡不着,使人喊来春梅,问她:“你可晓得俺爹娘年轻时候的故事”

    春梅笑道:“婢子不知,大小姐当问春香姐合秋香姐。”

    紫萱做了个鬼脸道:“她两个嘴巴最紧不过,哪里问得出半个字来。好姐姐,你就说与俺听又怎么”抱着春梅的胳膊一阵一阵地摇。

    春梅笑道:“俺实是不晓得,你问别人去。”把紫萱推倒在床上,替她放下帐子,道:“好生睡罢。夫人也是有些怪,偏叫你一个没出阁地小姐去陪大少奶奶说话儿。幸得是合明柏少爷结了亲,这要是换了婆家。只怕婆婆就要好生抱怨呢。”

    紫萱笑道:“俺们家也只我跟嫂子亲些,陪着她说说话也罢了。再说,难道俺将来嫁了人不要生孩子先学着些,将来俺自个生也省些力气。”紫萱说话间羞红了脸,伏身在席上,取了一条薄被盖在脸上,不肯再言语。

    春梅涨红了脸道:“小姐你睡会子呀,俺去瞧瞧两位孙小姐,看长的像小全哥还是大少奶奶。”将纱帐的角掖在席下。却是一溜烟跑了。

    紫萱躺了一会,睁大眼睛看着帐顶毫无困意,因卧房里无人,忍不住出声问自己:“真的怪么爹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全哥给两个女儿都取了小名,大的叫珊瑚,小的叫珍珠,阿绯合紫萱都嫌这两个名字俗气,两个名字各取一半,只叫珊儿。珠儿。素姐就与两个孙女取大名为狄慧珊,狄慧珠,自嘲道:“总说你们外公取名字俗气地紧,到我自家做了奶奶才晓得,原来取名字这样艰难,俗就俗些罢,名字俗些好养活。”

    狄希陈笑道:“女孩儿原是没有排行,自她们始,这一辈就是“慧”字。也取个口诀才好。像什么慧敏淑娴。挑好字眼编出几句来,传子传孙不好么几十上百个女孩儿都够用。”

    素姐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贴着着狄希陈的耳朵小声拷问:“你心里想着周慧敏还是陈慧娴”一边说一边手下使暗劲轻轻掐他。狄希陈指着儿子笑道:“那是现成地例子呀,贤齐。”

    紫萱低头只是笑。小全哥低头只是数手指头上的纹路。

    陈绯笑道:“媳妇每常读书,都觉得这些字眼与女孩儿取名,又好看又好听。我还要回娘家去合姨娘商量装箱笼,小全哥你陪我呀”

    小全哥低着头跟着出门。紫萱不做声也溜了出去。

    狄希陈大笑,指着三个孩子道:“孩子们都吓跑了。”

    明柏那边日夜赶工造家俱,狄家这边狄希陈跟儿子忙着挑留在琉球的管家跟工匠。因来福情愿留下,又因他跟青玉彼此有意,就将他二人结为夫妇,叫他两口儿掌管琉球事务。又赶着收购珊瑚并诸般琉球特产。

    明柏那个铺子原是狄家的产业,明柏要连工匠都带走,来福接手就把木匠铺改成干货铺子,买卖各式样干鲜海货。狄家的琉璃作坊自然连人带作坊都搬走,饰作坊却是不好搬走,就将一半本钱分成三股均给狄大狄二合阿慧三家,约定将所有饰都运回中国货卖。

    时光易过,虽然南山村里中秋极是热闹,狄家却是顾不上,不过紫萱备了节礼各家送过一回就罢了。他们一直忙到九月中,诸事妥当。狄家的船队空船过来,十来只大船俱都装的满满地。

    陈大海也把陈家地事安排妥当,装了两船货,半船箱笼随狄家船队出海。一路风高浪急,然狄家船上的船工俱是老手,即使比平常多化一倍时间才到刘家港,却是人货俱安。

    来富跟来贵两个大管家一个先去扬州打点,一个在刘家港租下仓库等候。接着船。就先将要卖地货物送至仓库,狄希陈使小全哥合陈绯两口子带着两个小女儿送那位董姨娘合陈大海一家见陈老蛟,自家却是分成两路,一路是明柏押着几大船家俱并三船家人先去扬州,他们看着细软箱笼守在刘家港等小全哥回来。

    这一日早晨,狄希陈至港口附近地一家茶楼吃茶。突然听见邻坐几个客人闲话。

    一个说:“两个倭国的使节团在南京打起来了。”

    另一个说:“想必这一回闲地慌的京官们又有文章可做头一个道:“倭国能有什么好东西也只倭缎值些钱,分明是为了来朝地赏赐要争个大小,抢银子抢的都不要脸了。”

    这起人真是胡说八道,狄希陈一边笑一边侧耳细听下文,谁知那几个商人又说到生意经上去,都说要去南洋做生意,说的那些个话十成里也只有二三分是真的。狄希陈觉得浑身好似针扎,尽力吃了两杯茶出来,在码头闲走了数圈。却是没有听到有人说禁海的事,反到总有人在问哪家船队还捎小商人下南洋。

    狄希陈很是惊奇,回来合素姐说:“怪了。难道历史叫我们改变了明明就是这一二年禁海地。怎么一点动静没有”

    “女儿在舱后呢,”素姐使了个眼色,笑道:“只要使人去打听南边地富户情形如何,就晓得了。禁海这样的大事,等闲就能叫茶馆里的闲人晓得了”

    紫萱从后舱捧来一壶茶,笑嘻嘻上来倒茶,道:“十月天气,回来就觉得有些个冷。嫂子从没到过北方,不晓得她怕不怕冷呢。”

    素姐带着两个女儿在此等候。原就是怕陈绯受不了冬天的寒气,狄家老宅有不少皮毛衣服,素姐身边的小露珠,紫萱身边的彩云彩霞带着小玉先回济南取衣,等陈绯从娘家回来,差不多她们就能将着衣裳回来。一来刘家港冬天不太冷没有好皮货,二来在这里寻裁缝做衣裳到底有些个张扬,横竖家里样样现成,又是要等小全哥两口子回来的。却是两便。

    狄希陈笑道:“一年四季分明,乐趣才多。在琉球住虽是不冷,一年四季花常开,却是冬无围炉赏雪之乐事,秋无登高揽菊之雅事,就连过年都怕猪肉臭了,甚是无趣。”

    紫萱抿着嘴儿笑道:“可是琉球好处也多呀,想吃果子时时有,鱿鱼鲜贝想要多少都有。俺合小妞妞想出门逛就出门逛。到了扬州。一年能出几回门”

    狄希陈打趣道:“还不曾到家,就想着出门。可见闺女的心呀”

    紫萱羞地把茶壶重重搁在桌上,推开门出去,临出门还重重跺了一脚,小声道:“爹爹越老不正经了。”

    狄希陈狠是无奈地看着素姐,问她:“怎么又使小性儿了”

    素姐笑道:“你是说出门,分明是说出阁这个时候,哪个做爹爹的拿嫁娶的大事合儿女打趣地快收起你那个现代人的嘴脸,妆出一副明朝人的样子来。”

    狄希陈连忙整衣肃立,作揖道:“夫人,这个样儿可使得”

    素姐横了他一眼,道:“正经些,不晓得为何,自打船泊在刘家港,就好像孙悟空戴上了紧箍咒,总觉得喘不过气来。”

    狄希陈上前,握着素姐的手道:“有我呢。如今还有些钱,若是你不爱扬州,就去苏州买个园子也使得。”

    素姐微笑摇头道:“就在扬州暂住几年也罢了。待紫萱年纪大些,回去也不怕林家那些亲戚上门,况且,小妞妞也要挑知根底的人家与她结门好亲才使得。”

    “小妞妞还小呢,不急。”狄希陈虽然嘴上说不急,其实心里也急地紧,明朝姑娘十四五岁就嫁人地常有,似紫萱这般十七八还不曾出阁的已是不多了。小妞妞也有十岁,一转眼就到了说亲地年纪,确是要上心寻访一个人家好,孩子也好地与她为配。在琉球固然是不好找,回到中国来,一样也是不好找,还有两个小孙女,虽然才几个月大,一样要为她们的将来操心,狄希陈越想越觉得肩上的担子不轻,叹息道:“女人,在古代生活,真是不容易。”

    素姐冷笑两声道:“现代女人生活又容易了”

    狄希陈打着哈哈道:“我去岸上瞧瞧,说是有一家点心铺子做的好桂花糕,买几块你尝尝。”推开门跑的飞快。

    素姐还有话说,却是来不及了,眼看着他出了门绕到船后去,分明是不想跟她争这个,摇头一笑也就搁下,使人唤春香跟秋香来,三人一起商量紫萱的婚事。

    第十一章 嫁女上

    依着素姐主意,到得扬州安定下来,就请狄九夫妻为媒,叫紫萱合明柏早日毕姻。一来小两口傍着娘家居住,做爹娘的可以放心;二来,扬州城里寻些亲戚故旧成亲时做个证见,坐实了明柏是严家子,紫萱是严家媳,就是林大人再来,也不会叫小两口儿吃亏。

    是以春香出主意说一到扬州安定下来就办喜事,素姐跟秋香俱都赞同。刘家港商人云集,诸般物件只有你买不起的,没有你想不到的。素姐买办各样物件狠是顺手。紫萱一向落落大方,到办她自己的婚事时却狠害羞,自听说母亲替她张罗婚事起躲在她舱里不肯出来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幸得明柏先去了扬州,不然,只怕饭都不肯出来吃的。

    却说这一日小全哥带着妻女回来,依旧登船。又过了几日小露珠几个使女也带着皮毛衣服回来,狄家船队一路向北,十来日功夫到得松江,换了河船向西,晓行夜宿。这一日将至扬州城外,船儿缓行,就听见岸上有人喊:“可是山东济南狄老爷”

    船家应声说是,下边就有人喊:“我们是九老爷。”

    狄希陈听见,忙叫停船搭跳板,自家接了出去,过得一会狄九带着一阵寒见进来,问嫂子好,搂着小妞妞问长问短,又问紫萱:“我们大姑娘呢素姐笑道:“我们打算一到扬州就办喜事呢,她害臊不肯出来。”

    狄九笑道:“可是大了。你们女婿已把两边的宅院都铺陈好了,俺问知府借了几对灯笼,叫人挂到前面去”

    素姐笑道:“使得。九弟妹在家可好”

    狄九笑而不答。因他笑的古怪,狄希陈就把使女们都支走。舱里只他们三个,狄九才道:“三哥家的那个姑娘,女婿家也有个一二百亩的小庄,又是个秀才,江阴县人。昨日出阁,春妮送嫁去了。与她赔了副小嫁妆,俺们在江阴县里有个铺子,叫管事暗地里照应着些也罢了。她两个哥哥叫我打到广西守铺子去了。”

    素姐不言语。狄希陈笑道:“九弟安排的甚是妥当。”就将这件事丢下,转而说起紫萱的婚事,郑重请狄九做冰人。

    狄九笑道:“五哥,如今的扬州知府是济南同乡。拐弯抹角合咱们狄家也拉得上亲,小弟的面子请他到严家做主宾倒也使得,只是咱们家费些事,要不要请几位绅宦来热闹热闹”

    不等素姐说话,狄希陈就先道:“咱们悄悄在扬州把婚事办完就完了,招惹这些个人,到底不便。”

    狄九笑道:“五哥。如今人眼皮子都浅。人家见你家办喜事有几个官儿去。都怕你三分呢。见你大门口停几抬轿子。青皮无赖都不敢上门来闹事。就是要饭地也要绕着走地。”

    狄希陈想想也是。无奈叹气道:“也罢。就依你请几个官儿也罢了。”

    狄九道:“兄弟还有几个要好地朋友。叫他们来帮衬两日也罢了。哥哥你是个官儿。虽是闲居。那一日也要冠带起来。若是嫌应酬烦。装病也罢了。头几日总要把架子搭起来。哥哥。嫂嫂。俺来写请贴呀”

    素姐微笑道:“你在扬州这几年。自是晓得就里。都依你就是。”说话间船队已是进了城。因开道地船上挂着知府地灯笼。大小船只遇见俱都避让。不过半个多时辰就到码头。明柏早带着管家脚夫马车候在那里。女眷们流水上了马车到明柏地宅子里下车。一进门。素姐就打春香带着小露珠几个执事大丫头去照看箱笼。笑对接上来地媳妇子道:“你们送大少奶奶并两位孙小姐回家。我们闲走几步。”

    紫萱满面通红。一声不吭跟着陈绯走。小妞妞奇道:“姐姐怎么了”

    素姐笑道:“你姐姐拿乔。她不逛。俺们逛。”合秋香把小妞妞护在中间。叫几个媳妇子带着满宅闲走。

    明柏这个宅院只得五进,第一进是五间地楼,楼下四间是铺面,一间是过道。进去一个宽敞院子,种着几株二层楼高的枇杷树,绿油油的叶子又阔又大。树下砌着条石。种着些书带草。垒着太湖石。院子里铺的砖都是旧的,砖缝里渗出些绿印子。三间正厅狠是小巧。两边厢房,一边大开着门,像是个帐房的样子,当中还摆着一个大火盆。素姐在门外站住看了一会,转到另一边去看,里面摆的都是从明柏琉球作坊的带来的柚木家俱,疏疏落落几只大书架,再得一个黑漆镙钿屏风,里间一张琴桌,墙上挂着琴剑字画诸物,窗边小几上设着一只旧磁瓶,插着两枝翠竹。玻璃窗上贴着白绵纸,太阳光从西窗射过来,映得满室昏黄。素姐舒服地叹了一口气,道:“到后面瞧瞧去。”

    秋香也连连点头,直说明柏会收拾屋子。出来媳妇子引着,指着一边上了锁的月洞门道:“那边是小花园,里面也有几间屋子。夫人请从这边走。”带着素姐从厅侧的一个花瓶门进去,转过去是两边都是雕花缕空石窗地夹道。从窗格眼里能看见墙后种的花树竹松诸物。

    走得几步媳妇子指着一扇小门外的台阶笑道:“从那里走,过去有个夹道,还有管家们的居所,也能住七八房家人。”因素姐脚步不停,她抢在前边走了几十步,推开两扇黑漆门,笑道:“这个算是二门了。”

    进了二门,迎面就是一个半亩大小的池塘,塘里还有石舫,上有两间石屋。塘边三间厅,厅侧还有两间屋子,匾额上写着“书山墨海”四个字,看得出是明柏的手笔。

    小妞妞调皮,挣脱秋香的手跑上去贴着窗眼看了两眼,跑回来说:“两间屋子并那个厅,全是一排一排的书架呢,架子上全是书。”

    那媳妇子笑道:“姑爷说这是藏书的所在。正经内室在三四两进。”引着素姐从厅侧台基上经过,到得第三进,一个大院子套两个小院子,却是正房厢房耳房一应俱全。两边小院。一边做厨房,一边地小院有三四间屋舍,可以给孩子并奶母居住。素姐略瞧了瞧,叫媳妇子开正房房门。房里桌椅妆台俱全,俱是明柏从琉球带回来的,极是精细雅致。

    秋香笑道:“只这堂家具也值一二千两银子。可是叫咱们家省了不少嫁妆钱。”

    素姐见明柏这边诸事妥当,放下心来,笑道:“这个宅子虽然小些,他两口子住倒是正正好。这一路来都不见搬箱笼的人,想是前面夹道直通后门”

    那媳妇子笑道:“有的,最后一进姑爷改成了作坊,木匠家活都在那里,所以这边后院的门就隔断了。姑爷买了许多木料堆在那里,姐姐们小心扶着夫人些。”带着夫人从二门出来。三转两转出了一个小门,就到夹道。

    夹道里人来人往,管家们见到素姐。忙都围上来把脚夫们隔开,让素姐先行。

    果然最后一进是个作坊兼仓库地样子,一进门一股子木头的清香味。一间大屋里木料堆的比人还要高。从后门出来,就是两丈阔的一条小巷子,过去就是狄家地后门。素姐留神看巷子两边,俱是深宅大院的后门,此时也有二三行人,都做奴仆妆扮。紫萱嫁过去,要回娘家却是极方便地。只要使几个人把两边拦住,走几步路就到了。

    狄家也是一般儿两边都有夹道,素姐依次逛过去,一般儿也有荷花池子,假山,院子里有莲花缸有金鱼缸。墙是新涮的,门窗是新上的漆,有些地方还露着修补的痕迹。虽然墙角还有青苔印子,然屋舍高大。树也是又多又大,院子也宽敞,在以精致见长的江南来说,这等宽敞的宅院却是难寻。

    狄希陈合小全哥,紫萱俱都看着人放箱子,挂帐幔,放花瓶陈设,挂字画儿。素姐一路行来,个个都很忙碌。

    见到素姐来了。狄希陈笑接上来。道:“为夫置办的宅子,你可满意”

    素姐道:“明柏那个院子极好。咱们家地,倒像是屋子多了些。”

    狄希陈道:“东院三进设家学,西院给小全哥他们住。中间七进里边后几进要住家人,也只是刚刚够用呀。”

    素姐笑道:“我见明柏把后一进改成作坊,咱们小全哥想必也要把后面几进派上用场。”

    狄希陈笑道:“咱们这七进,后三进俱是下人群房,不能把作坊设在内院呀。叫他另想法子去。”让素姐到前面第三进正室坐下,笑道:“我们两个住第三进,小妞妞住第四进。第四进合第五进中间有个小园子,小妞妞散了学也有个闲走地地方。”

    小妞妞听见说她单独住一进,极是快活,尖叫着冲到后面去,正好遇见彩云在东边屋里铺床,恼得她气鼓鼓地跑回来问:“姐姐合俺同住四进呀”

    狄希陈笑道:“过几日你姐姐出阁,不是你一个人住么”说地小妞妞又欢喜起来,拍着掌笑道:“叫姐姐就嫁了罢,叫姐姐就嫁了罢。”

    春香过来把小妞妞抱起来,笑道:“才这么点子大的人,偏要吃独食,你也住不了几年呀,再过几年你也要出阁,这院子可就空下来了。”

    小妞妞在春香怀里扭来扭去,恼道:“俺不嫁人,俺不嫁人。俺还小呢。”这话紫萱常说,小妞妞借过来就用,眼都不眨一下,惹得狄希陈合素姐都笑起来。

    紫萱挽着衣袖过来,笑嘻嘻道:“嫂子那院都收拾完了,俺去厨院看晚饭去。”

    一边说一边将手捂在嘴边呵气,笑道:“不中用了,还不曾下雪呢,就这样怕冷起来。小妞妞,你冷不冷合姐姐同去厨房逛逛,寻些热食与你吃好不好”拉着小妞妞去了。

    狄希陈奇道:“倒像是又害臊了,怎么回事”

    素姐指着抬箱笼进来地一队人笑道:“紫萱的嫁妆来了。”跟狄希陈相对微笑摇头。若是换了现代姑娘,看见备嫁妆,必定要扑上去看看都陪嫁了什么,紫萱到底还是明朝姑娘,在做爹娘的眼里看来,女儿言行又可笑,又憨的可爱。

    腊月十六。明柏备一个整齐大聘,央狄九两口子为媒,抬着聘礼绕城走了半圈抬到狄家。狄家敞开大门接进去,当着众宾客的面许腊月十八嫁女儿给远房外甥严明柏为妻,将聘礼收下,素姐在后面备了回礼。就将嫁妆抬出来,照旧绕了一圈路送到严宅。虽然南边嫁女讲究的是十里红妆,最好是前头进男方家里,后面还不曾出女方家门。然素姐合狄希陈商议许久,也不过备了一份比平常做官人家嫁女略丰盛些的嫁妆,路边人看见也不过赞一声:“这家嫁女倒还舍得”就罢了。

    恰好那一日同街另有一个朱姓富商将女儿嫁给一位刘尚书的长公子做填房,合狄家同时抬嫁妆出门,极是炫耀。绫罗绸缎、珠玉珊瑚、就连家常用的痰盒也是溜金斩花地,摆在抬盘上招摇过世。更有一只美玉玉雕成的美人夜壶。见过的无不咋舌,一时之间扬州城里不论男妇,说不到三句。总要提到朱小姐陪嫁的美人夜壶。

    有这样的好邻居做红花,狄希陈两口儿兴高采烈做绿叶。到得十七日晚上,素姐才抱着一只小匣儿到女儿卧房,打走使女,合她说:“昨日抬出去的嫁妆,是与别人看地。这一份儿是替你压箱底的,你妹子也照样有一份,只我合你爹、你哥哥晓得,你嫂子都不必告诉她。家里的亲戚们,更是不消说了。”

    将小匣儿揭开叫紫萱看。紫萱羞答:“俺不要。”

    素姐笑骂道:“女人家手里总要留些私房,手里有粮,心中不慌。你嫁过去之后,还不晓得林家会不会来纠缠呢。这个是留着与你,还有你地孩子我的外孙防身的。等你嫂子当了家,你们有了难处,你哥哥总要替他们的孩子想想,纵是帮也有限。这些都是爹娘挣来的。想与哪个就与哪个,你只收下罢了。”

    先将一本小帐与她看,笑道:“这是扬州城里的两个铺子,合你换饰作坊合那个酒馆地股份,原就是你的。”再取了一本小帐与她看,道:“这四个铺面,是你这几年攒的零花钱入地股,燕子衔泥般攒下来地,娘替你换了四个铺面。也不用避人。租钱留着你零碎使用。这两样不用避人。”

    素姐笑了一笑,从盒底掏出两本折子来。笑道:“这个是与你的压箱银,也不多,讨个好口彩罢,合咱们家地银钱来往的鸿钱庄,给你存了两万两。一年三厘利,要你亲笔花押并你常使的印章才能取出的。”最后是一本帐本,摊开来与紫萱瞧,笑道:“小庄两个,一个在湖南长沙,一个在江西九江。地契都在这里,已是替你挑了人手管庄子,这两处庄子不许你换银子使,俺们家,也只你哥哥并几个大管家晓得。不到危急时,连明柏都休说。”

    素姐说一句,紫萱哭一句,等到素姐说完。紫萱已是哭的满面是泪,伏在母亲怀里泣道:“娘,俺不要嫁人。”

    素姐也是越说越伤心,拍着女儿的背道:“女孩儿长大总是要嫁地。你比你几个表姐妹有福气呢,嫁过去就当家,又没得婆婆压着你,又离的家近,你哥哥又是个会心痛人的。怕什么”

    说着说着撑不住也哭了,替她将所有物件收好,取了一把铜锁锁好,将钥匙挂到女儿脖上,道:“好生收着,这个匣子不起眼,你将去,藏在衣柜下的暗格里就使得。”

    紫萱微微点头,素姐替她擦去泪痕,自个擦泪笑道:“哭肿了,明日人家看新娘子漂亮了呢。休哭,还有正经话合你说。”将白日里喜娘送来的一只箱子移过来,道:“这里有些个春宫绣,还有些个春画,你细细的瞧瞧。莫怕羞,圣人都说了: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两口儿掩上门只要你情我愿,怎么样都使得。开了卧房的门,当正经的时候就要正经。”

    紫萱听说是春宫,从头梢羞到脚后跟。低头着动都不敢动。素姐笑道:“不是如此,爹娘怎么生养的你们兄妹三个,你只慢慢瞧罢。”走到门口替她掩上门,就在外间床上睡下了,只听见紫萱在里间一会低声惊叹,一会吸气跺脚,一会又呸呸呸。素姐在外间都听见,一会儿笑女儿太纯洁,一会儿恼她不开窍,一会儿又想:若是在现代社会,做母亲地哪里要教女儿这个不等二十岁,说不定就跟小男朋友什么都做过了。母女两个都是一夜不曾睡好。第二日清早,小露珠跟彩云敲门进来,移走炭盆,素姐先回房去梳洗。这边紫萱见彩云像是要动那个箱子的,慌的连声道:“那个动不得。”

    彩云缩回手来,笑道:“那里是什么”

    紫萱涨红了脸道:“不晓得,俺娘来了问她处何处置。”揉着红眼洗过了脸,彩虹鬼鬼祟祟的走来,避开几个媳妇子,从怀里掏出一包油纸包好的饼,笑道:“这个小姐揣在怀里,饿的时候吃。”

    紫萱听嫂嫂说过她出嫁那日饿的要死,偏生婚房里摆了一桌酒是与女客吃的,人家吃喝她坐着,好容易等到晚上吃交杯酒,哥哥醉的都不成个模样了,白白饿了一日。忙对彩虹笑了一笑,接过来揣在怀里,道:“再准备一壶水给俺,回头上了轿子俺有吃有喝,进了洞房就不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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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嫁女下

    小全哥成亲时还在琉球,并没有遍请亲朋。是以这一回紫萱成亲,狄希陈也不肯声张,只在宅里叫了一班小戏,摆了十来桌酒,来的多是狄九的朋友。明柏那边实是寻不出几个客来,狄九替他主张,请了扬州知府梅大人做主婚人,提调官出头,同知、通判俱来捧场,轿厅里停满了轿子,左邻右舍见这一家合官儿们来往,自然要锦上添花,争相来贺。严家倒是比狄家还热闹些。

    到了吉时明柏穿着大红的状元袍,纱帽上插着两对金花,披红骑着高头大马去狄家迎娶。狄家几个丫头将盖着红帕的紫萱扶出来,在后堂拜过狄希陈两口子,慢慢扶到前边坐轿。

    那日原是个大吉大利宜嫁娶的日子,一路上遇见的花轿没有二十顶也有十五顶,花轿妆扮的富丽繁华的多得是,却没有哪一个新郎倌比明柏更俊美,行人见了都赞他是潘安再世,惹得许多小户人家的闺女媳妇跟着看新人。

    明柏在马上见许多少女嫩妇追着看他,甚是不安,涨红了脸低声吩咐:“速走,赏钱加倍。”抬轿子的脚夫听见,拨起腿就走,跑的飞快。

    紫萱才将饼合水从怀里掏出来,正在那里寻思是先剥开纸包吃饼还是先拧开盖子喝水,轿子猛然一颠,唬得手里的饼包合水瓶都跳到裙上。紫萱伸手去捞,只捞得装水的小银瓶,眼睁睁看着油纸包顺着裙子滑到轿外头去。谁家新娘子坐在花轿里偷嘴吃紫萱羞的头都抬不起来,缩在椅上动都不敢动。

    且说明柏恰巧回头,看见轿子里溜出一包什么东西来,一转眼就叫两个跟着轿子跑的顽童捡去。他怕是紫萱随身带的要紧物事,忙叫个管家去瞧。那管家瞧了几眼,奔回来小声笑道:“是包烙饼,小的就不曾开口要了。”

    明柏听说是饼,笑得一笑,吩咐狄得利道:“千万记得。到家先送一盒点心到新房去,紫萱怕是早饭还不曾吃呢。”

    狄得利忍笑点头,因怕到家人多事杂混忘了,要打马先回家。这一日成亲的人又多,走几步就能遇到一队接亲的队伍,又是腊月十八。满城都是办年货的人,狄得利走到一个路口,见两家娶亲的队伍僵持在路当中,俱都不肯退让,眼看着要吵起来了,忙打马回头叫绕路。狄得利晓得一条近道,引着大家拐进一个小巷子,只说拐两个弯再重回大街,正好把方才那两队人马甩在身后。

    谁知走到一半。对面也有一队接亲地人马顶头撞来,偏生巷子又窄的紧,掉头都不能。俱是进退不得。那边的新郎倌合明柏隔着几步远相对苦笑。小全哥送亲,原是在后边守箱笼,因前面许久不动,下了马步行到前面,却见两个新郎倌站在道边晒太阳闲话,各家的管家合喜娘媒婆把各家的轿子看的甚紧。见小全哥来了,明柏忙接上前几步,笑道:“这位唐世兄说掉头不吉利,还好这家是他地远房姑母。他已是使人去说,要借人家后院暂歇,让俺们先过。”

    指了指巷子一边的一扇黑油板门,又指着小全哥对那位新郎倌笑道:“这是俺大舅子狄贤齐,这是唐待郎的六公子。”

    那位唐公子冲小全哥做了个揖,笑道:“我岳家其实离寒舍也不过几步路,偏生要体面,岳母必要绕扬州城转一圈方许抬回去。可是与人与己都添了麻烦。”

    小全哥笑道:“俺们家也是呢。没地说。过几日俺们出来吃酒。好好谢你。”

    唐公子笑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谢什么。我合严世兄也算一见如故。改日到府上耍。”因他姑母家地门开了。就辞了去。护着花轿倒退着进了后宅。把道路给明柏让了出来。

    明柏因小全哥走路。索性也下了马。扶着紫萱地轿杆。低声笑问:“怎么这么不小心。连吃食都掉下来了”

    紫萱又羞又窘。低声道:“喜娘说是这一日都不许吃喝。俺就想趁着在轿上无人看见吃点子什么。怎知轿子突然颠起来明柏哥。可有人瞧见”

    明柏笑道:“不曾。只俺看见了。怕丢了什么要紧东西。叫得利哥去瞧了一眼。别人通不知道。”

    紫萱一颗提着地心总算放下来了。娇嗔道:“明柏哥”待想问他吃不吃水。又怕抬轿地人听见。隔着窗轻声道:“你休合俺说话。”

    明柏会意,松开扶轿的手。一抬头正好看见小全哥对着他似笑非笑,狠是不好意思,涨红了脸笑道:“上马呀。”搭讪着叫狄得利把小全哥地马牵了来。

    小全哥一本正经道:“狗长尾巴尖儿的好日子,您先请。”让着明柏先上了马,还要去替明柏牵缰绳。狄得利晓得他两个是顽惯了的,站在一边呵呵地笑。

    喜娘和媒婆俱是扬州妇人。扬州地小脚是出了名的。她们两个人四只小脚移来移去,喜娘就忍不住合媒婆小声音道:“从没见过新人这样顽皮的。”扬声道:“知府大人还在府上等着呢,快走沙。”

    这一句话说得娇滴滴千回百转,小全哥合明柏都打了个寒颤,八个轿夫笑的见眉不见眼。就听见吱呀一声门板响,巷子里一扇朱漆小门被推开,一个头戴金晃晃高冠,身着大红袍的青年公子探头出来,笑眯眯正待说话,却合明柏打了个照面,两个俱都吃了一惊。那青年公子缩头回去,明柏沉下脸道:“走。”唬得狄得利忙收起笑容亲自牵马。大管家如此,别个更不敢怠慢,大家忙忙的上了大街,就不曾再绕路,径直到严宅大门下。

    小全哥只觉得那人面善,想了许久才想起来那位的样子狠想有幸挨了紫萱一砖头的林家大少爷。就真是那位主儿又能如何只是此事不能当着明柏的面提。小全哥一声不吭,等他二人拜过了天地,陪着梅大人吃了三巡酒。梅大人见严公子不大像有精神地样子,就推衙里有事先辞了去,他一去。属官们自是跟从,呼啦啦客人就去了五六成。再吃了几杯酒,小全哥见他笑容勉强,劝着叫大家伙不要闹酒,拉他到后面更衣,说他:“原是大喜的日子。你合俺妹子又是打小就要好,你怎么这样没精神”

    明柏取手巾在面上狠狠擦了一把,叹气道:“俺遇见大堂兄了,想来,我爹也在扬州,以有,有的烦呢。”

    小全哥在他肩头重重锤了一拳,笑道:“烦不烦还不是在你没的为着烦心就不成亲了打起精神来,休叫紫萱瞧你不顺眼。也拍你一砖”

    紫萱曾狠狠拍了枫大爷一砖,明柏想到从前紫萱曾合他说狄九婶菜刀挥三伯的故事,忍不住微微一笑。心中略松快些,点头道:“俺只说这辈子再不合他们打交道呢,就不曾想会再遇见,一时失态,莫怪莫怪。今日原是大喜地日子,俺们吃酒去,今日不醉不归”

    小全哥笑道:“罢了罢了,你醉了,紫萱就要拍俺砖头了。吃几杯意思意思,送你入洞房罢。九叔说送了一箱子好东西与你,是什么好东西”

    明柏的脸霎时间红的胜过身上的红袍,嗯嗯啊啊好半日,顾左右言:“我们得利嫂子新学地扬州点心,狠是中吃呢。”

    小全哥突然明白过来,一般儿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俺九叔就不会做正经事,俺想起来了。珠儿合珊儿今日有点小咳嗽,俺做爹的也要回去瞧瞧。”连席也不肯坐,一溜烟从后门回家去。陈绯听说他偷偷溜回家,忙寻了个借口从席上出来,走到他们院里问当值地媳妇子:“大少爷可是吃醉了”

    媳妇子指指东厢,笑道:“在哄小小姐耍呢。”

    陈绯忙推门进去,贴着小全哥的脖了嗅了嗅真无酒味,奇道:“你这是怎么了合明柏哥闹别扭了”

    小全哥叫奶妈把孩子们都抱走,拉着她走到屏风后。小声道:“九叔前几日不是合俺说要送几样好东西给明柏哥俺就没想到是那个方才还问明柏哥。真真是羞人。”

    “是哪个”陈绯猜了许久,笑道:“可是那个”

    “就是那个”小全哥恼道:“九叔真真是可恨”

    陈br ></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