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冬天要来了
秋风越来越大，冯小煶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看到明媚的太阳到底是几天前，因为昨夜加班加点的画图，冯小煶一直睡到了中午，早饭和午饭是连在一起吃的。
今天的狮苑十分热闹，从外边雇佣来的老铁匠一大早就霸占了海柔儿和雪鸦搭建起来的土炉子。
这老铁匠叫哈克，五短身材，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走路都有一些佝偻，长年累月的打造铁器却让他拥有了健壮的体魄，那破成条状又油光可鉴的兽皮衣袖底下难掩粗壮的手臂肌肉。冲着狮苑开出来的十天三个铜盘子的工费价格和包吃包住的条件，他将自己的两个徒弟都带了来。
大徒弟布洛姆是个敦实憨厚又高大的中年男人，他身上的衣服和他的师傅老哈克一样，破烂不堪又油光可鉴。
而老哈克的小徒弟辛克莱却只是个十四五岁的瘦弱半大小子，长满雀斑的脸上稚气未脱，两颗大板牙应该是好久都没有刷洗过，看上去布满了黄黄的牙垢和食物残渣。
辛克莱茫然的看着师父，脏兮兮的手指却不停的一根根拔掉嘴角软软的绒毛，因为师兄老是笑话他没有胡子。他不知道在哪里听说拔掉绒毛会让胡子长得又粗又长，所以辛克莱要把所有的绒毛全部拔掉，然后换成师兄那样浓黑的胡茬，那样他才真正从男孩儿变成男人。
然而，此刻老哈克那颗坚定的心却是心疼得几乎破碎掉，他眼看着那个叫做海柔儿的姑娘将一块块象征着财富的铜盘子丢进土炉子，而后有看着铜盘子在烧得绯红的木炭里面缓缓的变软，变成一发光的团铜水。
“一块、两块五块！这该死的小丫头竟然熔掉了五块铜盘子，那可是我老哈克将近二十天才能赚到的工钱啊！”
老哈克心疼得心都在滴血，见过败家的，却没见过这么败家的。他气急败坏的想要训斥这位不懂得珍惜的败家小丫头，话刚到嘴边却被一旁身材高大的独臂男人狠狠的瞪了一眼，他又只能将喉咙里那些训斥晚辈的词汇又吞进了肚子。那独臂男人的眼神实在太可怕，只是一眼就盯得他的毛骨茸然。
而那个穿着长裙的败家丫头却看都没看他师徒三人一眼，瞪得老大的两只眼珠子死死的盯着火炉里的的铁皿，眼看着铜盘子全部融化，海柔儿不禁大声叫唤起来；
“老爷子，准备好了没？”
“准备好了，东家！”因为这丫头是先预付了几块铜盘子的工钱，而拿了人家的钱自然要好好的办事，老哈克再次检查了一下脚边自己带来的沙箱和沙子中间细长细长的凹槽，狠狠的点点头后一声大喝。
“徒儿们，把它给我夹出来！”
布洛姆和辛克莱两师兄弟急急忙忙的从脚边拿起黑铁打造的长钳子，小心翼翼的从火堆里夹出铁皿，将里面金灿灿的铜水缓缓的倒进早已准备好的沙模。
翻开沙模后的铜条又细又长，大约只有五六毫米的直径，长度却差不多近两米，依然高温的铜条很快便与空气中的氧气发生了氧化反应，表面渐渐的出现一层绿油油的氧化铜表层，布洛姆轻轻的把铜条夹起来放进了水里冷却，随着噗呲一声滚滚的白烟升起，铜条经过了高温回火后，具有着优良的延展性和可加工性。
“叮叮当当！”的铁锤敲击在铜条的一端，老哈克和两师兄弟汗如雨下，布洛姆和辛克莱负责粗加工，而老哈克负责精加工，那根细细的铜条在三人不断举起落下的铁锤的敲击下，渐渐的收缩着直径，也慢慢的增加了长度。老哈克当了一辈子的铁匠，他的锤法十分精湛，最有一道工序敲击出来的铜丝大小均匀且圆润。
不过海柔儿并不准备让三人一直敲下去，待到三人敲了大概两三米的细铜丝后，她十分坚决的制止了三人的行动，自己则将敲好铜丝的一端绕在一个圆盘上，而比较粗的那一段卡在事先挖好孔洞的铁卡上面，雪鸦满目期待的用左手摇动一个把手，经过几个木制齿轮的传动，较快的摇动速度变成了较大的拉力，随着圆盘的缓缓搅动，一根晶亮的细铜丝直接从孔洞里被拉了出来，那圆润光滑的外表和标准的圆形硬是让老哈克师徒三人吃惊不已。
“厮总没骗我，这样真的可以。”海柔儿几乎高兴得跳了起来，她兴奋得一屁股挤开了摇动把手的雪鸦，换来雪鸦一阵苦笑。她干脆双手抱着把手使劲的摇起来，圆盘哗啦啦的快速转动着，直到这一根铜棍子全部通过那个铁卡的小洞变成铜丝。
“老爷子，继续！”海柔儿满头大汗的一边吆喝，一边用手指捏着还有些发烫的铜丝断口：“不过，您老待会还得把它对接起来！”
“没问题的，东家！”
五块铜盘子能拉成等质量的铜丝，全靠厮总设计的那个圆盘子机器，海柔儿与雪鸦自己捣鼓了好几天却一事无成后，厚着脸皮找到了冯小煶，结果冯小煶就花掉了半天时间画了一张图纸。顺便还告诉她铜这种东西烧红了丢进水里冷却后会变得很软。
“果然是这样，也不枉费老娘花了快十天来做这台什么拉丝机。那厮总说的那个什么机床好期待啊！”海柔儿在心中嘀咕着，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亚历克那个死胖子雇佣的客栈老板娘的身份。
一卷铜丝，花掉了海柔儿和雪鸦两人整整一上午的时间，也熔掉了将近十块铜盘子，这些铜盘子都是海柔儿自己这些年存下的钱，可她却完全不在乎，狮苑有吃有住的还能学到先进的技术，即使现在让她再去站当老板娘她都不愿意。
当她兴冲冲的拿着一卷铜丝跑去冯小煶的房间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冯小煶才慢悠悠的拄着拐杖从茅厕里出来，换来的却是另外的几张丝草布上画的图纸。
“这就是机床？”海柔儿将图纸小心翼翼的铺在干净的石板地上，撅着屁股与雪鸦二人大眼瞪小眼。雪鸦因为还被排除在培训班以外，所以他并不能看懂图纸。但海柔儿看得懂，即便冯小煶对一些关键的东西藏着掖着，她还是能从善良的小倩那里得到不少的指点。
“靠驼兽驱动的么？好多的齿轮”看着图纸上的盆角齿和传动用的大小齿轮，海柔儿不禁暗自心惊：“咦？这里还有螺旋？这个应该怎么做？”
“试试看呗！”雪鸦一脸笑意的回答道，“实在不行我们就用铜或者铁来铸造好了。”他不担心铜铁的强度问题，自己的灵师身份和灵术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不过厮总应该是看出来了点什么。管他呢，能瞒一天是一天，至少这狮苑里的人都还算不错。
两人拿着图纸正和老哈克铁匠商议着什么的时候，爱娜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她的手里同样拿着丝草布的图纸。
“海柔儿姐姐，这是大叔给你的图纸，说是你这里有铁匠，让有空先做一百套这个玩意儿。”爱娜将其中一张图纸在几人面前铺开，木炭画成的图案是一个圆形的大菠萝，空白处有着密密麻麻的标注，这些汉字和阿拉伯数字标注不光海柔儿看不懂，就连爱娜本人也看不明白，不过她的记忆力很好，可以将冯小煶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
“这个罐子只需要铸造就好，而这个”爱娜打开另一张图纸：“这个弹簧必须要用层叠锻造的方法才能保证弹力还有”另一张图纸上面是一副剖视图，这个结构有些复杂，图上有几个孔洞和通道。
“他说孔洞和通道如果不好加工的话，先将外壳做出来，木头的也可以”
说完爱娜从怀里掏出一挂串在一起的铜盘子，有二三十个之多，乒乒乓乓一阵乱响。
“这是补偿给你的铜盘子，大叔说了”
“尽快完成图纸上的东西，到时候有奖哦！”
“呸呸！有奖？”见爱娜又风风火火的跑开，海柔儿轻啐了一口唾沫，内心对爱娜说的奖励十分的期待。
到底是什么奖励呢？她使劲的摇摇头将杂念抛之脑后，再次与老哈克和雪鸦商议起机床零件的加工。
冯小煶起床后将自己的手提电脑丢给了小倩，没有打印机的帮忙，只好靠着小倩优良的绘画功底将电脑上的图纸画在布料上。而他自己则征用了小倩的轮椅，将守约步枪挂在扶手背后，双手费劲的拨动轮子往平房那边去了。
“穆尔大哥早上好！”冯小煶心情不错，一排平房只有厨房还开着，勤劳的穆尔穿着合身的蓝色工作服，在大伙儿吃完午餐之后正在收拾厨房的残局，顺便也利用厨房的大锅熬硝。冯小煶这个奇怪的招呼让穆尔有些摸不着头脑
“厮总啊，早上好！可这都快下午了！”
“哎呀，哪里是下午，你看”冯小煶搞怪的指了指被云层遮蔽的天空：“你看太阳都没出来呢。”
“你是来看火药的吗？”实在对冯小煶的冷笑话无言以对，穆尔干脆一本正经的拿出正事儿一说：“都已经配好了一桶了，用木桶密封好了藏在角落的屋子里呢。”
“谁在看守呢？”
穆尔用满是烟尘的大手挠挠头，有些犹豫的说：
“这个是鸡肋那小子，配药的是斯通！”
“斯通？他不要命啦？快带我去看看！”
存放火药的屋子也是新建的，靠近狮苑的另一个角落，为了保证*的安全，冯小煶让工匠们在这里用圆木搭建了一个大约三层楼高的瞭望。瞭望台的前面用木头竖起了一道围栏，将配置火药和将来给手雷装药的房间与狮苑其他地方单独隔离开来，一身干爽工作服的鸡肋学着厮总的样子剃掉了自己的头发，嫣然变成了狮苑里另一个大光头，他正背着强弩端端正正的站在瞭望台上四下眺望，对守卫的工作很是尽职尽责。
悄悄的推开半掩着的房门，斯通一个人端端正正的坐在木桌子面前的一根有靠背的凳子上，用残缺的腿抵着沉重的桌子以稳固自己的身体，他双腿缠着的灰色绷带上到处都是黑乎乎的木炭粉末，他专心致志的用手里的木勺子一勺一勺的从几个大木桶里舀出或黄或白的粉末，将它们均匀的混合在一起。他的每一勺都经过了抹平，以确保配方的准确性。而他的右手边则放着另一个大木桶，木桶里已经装满了一小半配置好的黑火药。
仿佛在配置火药的事情上焕发了人生的另一个春天，斯通整个人看起来红光满面，精神异常抖擞，整个配置过程也是那么专心致志，动作行云流水。就连屋里进来了两个人他都没有发现。
“斯通大哥，你的伤还没愈合，应该多休息！”穆尔轻轻的开口道。
听见是熟悉的声音，斯通连头也没有抬，他一边继续着自己的工作一边微笑着回答：“没事儿，让我安静的躺着还不如杀了我，我现在多配一些，打起仗来兄弟们就能少流血！”
“你这样伤口会充血红肿的！”冯小煶忍不住开口说道：“你若不听话，我会让加西亚另外安排一个兄弟来负责火药的配置。”
“呀，厮总您来了！”忽然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斯通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冯小煶来视察工作，他赶紧停下手里的动作，满是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我没看到是您来了！”
“斯通不需要配太多，配好的火药实在很危险，还不如需要用的时候再配，你现在立刻回去休息，等你的伤愈合了我会有更重要的事情让你做的。”
“嚯！”斯通失落的挺身，他听话的让穆尔将自己背起来，摇摇晃晃的朝着自己的屋子而去。
“辛苦你了，兄弟！”在穆尔宽阔的背上，斯通轻声的说。
“话说斯通大哥你也背过我呢，你记得么？若不是你把我从战场上背下来，我可能早死了。”
“记得，那种事情怎么会忘记！”
“所以啊，一直这样背着你我都愿意。”
当夜，加西亚从大街上捡了几大车骨头回来去找了怀特的两位遗孀，让那一老一少的两个女人负责照顾好斯通，两个女人心怀感激之下很是尽心，而冯小煶让小倩和爱娜继续画图的同时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小实验室里，他要用那几车骨头多做一些骨胶，看看能不能利用骨胶做出塑料薄膜，能成功的话，在空地里种植反季节蔬菜也就有了可能。
如果可以的话，顺便让她们照顾一下庄稼吧。
冬天要来了，饥饿也要来了。没了粮食，再好的技术也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