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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百二 来者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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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你今天就是想讹了?”陆清雨不慌不忙地把手里的处方本拍了拍,“证据摆在这里都不看,还睁眼说瞎话,那就是欠揍!”

    “欠揍”两个字刚一落,还没看到弘羽身形动,那壮汉脸上就挨了两巴掌,左右各一巴掌,“啪啪”地两声,清脆得很。

    “你们敢打人?”那壮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往地上一躺,就哭天嚎地起来,“天爷呀,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药铺把我媳妇害死,还让人行凶打人啊?”

    陆清雨也懒得跟他折腾,反正有弘羽在呢,不怕治不了这壮汉。这年头,有拳头才是硬道理,对不讲道理的人来说,拳头更有效。

    她对弘羽悄悄说了几句话,弘羽就把甲二叫来,低低吩咐了。

    秦掌柜看得一头雾水,还问,“是叫人去报官吗?”

    陆清雨但笑不语,不多时,乌镇保长杨安就来了,他带着十几个弟兄进了润生堂,听秦掌柜和壮汉吵吵嚷嚷地分解了一番,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陆大夫给我媳妇看过病,药到病除,妙手回春。我媳妇是什么样子,这镇上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杨安说完,环顾四周。

    看热闹的人纷纷点头,“可不是?他家那婆娘产后失调,疯了大半年,差点把孩子给弄死……”

    “一剂药,”有人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下,“就一剂药,人就清醒了。”

    “陆大夫自打来了润生堂,治了不少疑难杂症,断不会把一个伤寒病人给治死的。”

    壮汉见人都向着陆清雨说话,哭的声音小了些,依然咬着牙死证着,“你们别听他胡说,我媳妇就是喝了她的药才死的……”

    这么多人都证明陆清雨医术高明,这壮汉偏偏一口咬定是她害死的,动机怕是不纯了。

    一炷香的功夫,甲二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纸包,进了屋直接交给陆清雨。

    陆清雨打开来,放在鼻端嗅了嗅,抬起头来,目光冷肃,“这是从你家找来的药,这里头的桂枝用了五钱……”

    “什么,你们去我家了?”壮汉吃惊不已,不过很快又梗着脖子瞪着眼,问,“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陆清雨把那一包药往他脸上扣上去,“五钱足以致命!”

    围观的人倒吸一口冷气,“还真的是喝药喝死的?”

    “这方子上写的是五分,现在药里却是五钱,告诉我,这是哪个大夫开给你的?”

    听见质问,壮汉不似方才那般蛮横了,只目光闪烁地梗着脖子嚷嚷,“这不是你们药铺给抓的药吗?你还来问我!”

    秦掌柜听到这里,气得撸袖子上前一脚踹过来,骂骂咧咧的,“我踹死你个狗娘养的,到这时候了还敢诬赖我们药铺?这镇上统共就这么几家药铺,每家包药的牛皮纸都不一样,一问便知,除非你这药不是在乌镇抓的……”

    骂完,就叫伙计找来一张包药的纸,虽然颜色看不出什么来,但迎着日头细看时,隐隐有淡淡的花纹。

    围观的众人又把壮汉家里包药的纸捡起来,细细对比了下,果然不同。

    “哈,竟敢把屎盆子往人家润生堂、陆大夫身上扣?想钱想疯了吧?你怎么不去抢!”

    “乌镇也就是三家药铺,就算查不到,到富阳城里也能找得到!”

    “揍死这狗日的,人家陆大夫多好的人,都快被他诬赖成杀人犯了,这种人,还敢在外头丢人现眼,怎么不死在家里?”

    一声声诛心的骂声,让壮汉再也装不下去,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跟其他几个人使了个眼色,抬起担架就往人群里钻。

    “父老乡亲们,别让这种蛀虫跑了。”杨安适时发挥了保长的作用,大喊着冲过去,“都搭把手,把这人给我逮住了。”

    于是众人纷纷出手,把壮汉给摁在了地上。

    陆清雨走上前,弘羽跟在她旁边寸步不离,生怕她被人欺负了。

    她蹲在担架旁,揭开死人身上盖着的白布单子,细细查看着。

    不多时,她就起身,道,“是中毒死的。”

    人群哗然,又听她道,“这女子死得不明不白的,不知道是不是她夫君把她害了,想嫁祸到我们头上呢。父老乡亲们做个见证,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该杀,该杀……”人声鼎沸,群情激愤,把壮汉几个人围在中间,挥舞着胳膊,个个都恨得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在他身上咬掉一块肉。

    壮汉面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见势不妙,撂下担架就像钻出人群,却被眼尖的人给一脚踹回去了。

    “杀人犯,杀人偿命,别想跑!”

    “这女子我认识,她是我姥姥家邻居的表嫂的女儿,今年才十八岁,嫁给这男人不到一年,就被他害了。”

    “那叫她家人上衙门击鼓伸冤,把这男人千刀万剐喽。”

    壮汉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陆清雨和弘羽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紧紧牵着手,退到润生堂大厅内去了。

    剩下的事,还需要他们好好查证呢。

    派出去的死士很快回来,办事效率十分高,悄悄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交给弘羽。

    弘羽看了眼,递给陆清雨,陆清雨看了看,似乎见过这类的银锭,却一时想不起来。

    弘羽提醒她,“这是柳家存在钱庄的银子。”

    陆清雨忽然想起来,这种银锭子她在陆曼儿那儿也见过,当时就查到是富阳城柳家的,后来才知道柳家和余紫苑的渊源。

    如今又牵出余紫苑来,看来,这背后指使之人,跟余紫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了。

    看样子,余紫苑是不会放过他们了。

    她和弘羽对视一眼,“她这是不想让我好过了?”

    “放心,有我呢,既然她不叫你好过,她也别想好过。”弘羽紧了紧握着清雨的手,沉声道。

    陆清雨有些忧心忡忡,“她的花样层出不穷,防不胜防,手底下有那么多死士,咱们可千万要小心了。”

    “知道。”弘羽点头。

    陆清雨不知道弘羽接下来会怎么对付余紫苑,虽担心余紫苑又憋着什么坏招,但不给她个厉害尝尝,她就不会收敛。

    这样的人,是绝不能示弱的。

    壮汉没能全身而退,被杨安带着几个人捆起来,把他好一顿揍,又找了个柴房关起来,说是三天不给饭吃。

    此事暂且告一段落。

    晌午饭是秦掌柜请的,叫了两桌乌镇酒楼最好的席面,在后院摆了,请杨安和弘羽一众人入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放下酒杯,趁着酒意,打起弘羽的主意,“大兄弟,你这样好的身手在镇上巡逻真是可惜了。”

    弘羽正低着头,手里抓着一只白水虾给清雨剥虾,闻听不过是撩起眼皮看了眼秦掌柜,微微一笑,又低下头去继续努力剥虾。

    秦掌柜就有些尴尬,不过弘羽他也是经常见,素来是个冷清的性子,计较不得。

    正要说些什么,忽然被杨安森森寒凉的声音给打断了,“秦掌柜,你这什么意思?弘羽在我这里你不满意啊?”

    “岂敢岂敢?”秦掌柜顿时吓了一跳,这才意识过来自己犯了个错。灌了三杯酒,他胆儿肥了,竟敢明目张胆的挖杨安的墙角了。

    杨安虽然没有品,但好歹关着一镇的治安,随便给他个小鞋穿穿,他就走不了路。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如今乱世当道,这些地头蛇就是一镇之主啊。

    他不好好敬着,竟敢还跟人抢人?

    真是脑子进水了。

    “是我的不是,我老糊涂了,”秦掌柜揪着自己稀疏的头发,诚惶诚恐地跟杨安道歉,“对不住了,我没有跟你抢人的意思,就是看这小伙儿有两把子劲儿,老弟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杨安自然晓得,这开药铺子的能有什么能耐?

    他摆摆手,笑得和蔼可亲,“都是街坊邻居的,没什么。他在我这里,一样可以保着你这铺子的安稳,毕竟,”

    他忽地往前凑了凑,低声笑道,“人家媳妇在你这里,你还想霸占着人两口子啊?哈哈……”

    秦掌柜的本来还忐忑不安的,见杨安竟然还跟他开玩笑,顿时就松了口气,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心境也豁然开朗了。

    是啊,他真是蠢了,这弘羽在镇上巡逻,跟在他铺子里有什么区别?

    人家只要经过他铺子,必定会进来看看媳妇的,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简直就是不用花钱还能请个功夫高强的镇店之宝了。

    陆清雨见秦掌柜想通了,也就不再多说了。

    弘羽是个有大志向的人,身边已经聚集了十来个人,又加上老虎山小白脸的人马,迟早会冲出乌镇去干一番大事业的。

    乱世出枭雄,她怎能为了一己之私让他窝在一个小药铺子里冲打手?

    乱世当道,他们也要未雨绸缪,身边有队伍才能在这世道中立足。

    “枪杆子里出政权”嘛,眼下拉起一队人马才是正事!

    吃了晌午饭,陆清雨在后院午休,弘羽则跟着杨安带着弟兄到镇上执勤去。

    润生堂忽然迎来一个贵客,那人一进门,点名就要陆清雨。

    秦掌柜亲自迎出去,叫伙计来后院请陆清雨。

    陆清雨见活计满面笑容,对她恭敬有加,就知道来了大买卖了,忙整理好衣衫,走到前厅。

    门口停着一辆乌金平头双马拉的车,大气尊贵还透着奢华。那马的毛色雪白无一根杂毛,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马。

    这马车,全乌镇找不到第二辆。

    她和秦掌柜不由对视了一眼,暗暗猜测到底是哪个达官贵人慕名而来?

    秦掌柜赔着笑问车辕赶车的车夫,“敢问大人是来看病还是抓药啊?”

    那车夫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回头压低声音问车内的人,“爷……”

    一只修长的手挑开车帘,“看病。”

    陆清雨打量了眼那只手,看大小,应该是男人的手。白皙细长,骨节分明,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

    白得有些过火。

    看来此人很虚!

    听声音,是个男人,低低的,还带着磁性,十分悦耳,就是中气嘛,不足!

    车夫听见这句话,赶忙甩了鞭子,跳下车辕,跪在地上。

    看得陆清雨和秦掌柜又对视了一眼,这到底是个什么大人物啊?

    两边护送的侍卫们也纷纷翻身下马,一溜烟在润生堂门口排成笔直的两列,雁翅般整齐。

    马车边的两位手中抬着捆红绒毯子,那猩红的颜色跳跃张扬,如盛开的曼殊沙华。

    这是要干什么?

    陆清雨看到秦掌柜嘴皮子动了动,她神奇地听懂他表达什么意思了。

    陆清雨也莫名其妙,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抬着绒毯子的侍卫,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还没等她思考出什么,其中一个侍卫就弯腰把那捆子红绒毯子往前一推,那红绒毯子滴溜溜就往前滚去,一瞬间就滚到了润生堂的大厅门口。

    众人都看呆了,纷纷猜测着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如此讲究。

    马车又宽又大还低调奢华,出门还抱着红绒毯子铺子,这是嫌润生堂脏了吗?

    这人真够能装的,这一出场的好戏,还真是做足了呢。

    “爷,请您下车……”一个侍卫低声问里面。

    那人终于挑开车帘,慢腾腾却又贵气十足。

    这么个人,还真是活宝!

    这是吊足了人的胃口啊。

    正如那句诗写的,“千呼万唤始出现,尤抱琵琶半遮面”啊。

    帘子挑开,一张俊逸苍白的脸露出来,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着,整个人给人说不出的颓废疲惫。

    陆清雨愣了下,万万没料到他会纡尊降贵来这里?

    “民女见过二皇子殿下!”

    随着她行礼拜见,其他人也都赶忙跟着见过礼。

    秦掌柜激动得嘴都合不拢了,没想到小小的乌镇竟然还能来个皇子殿下!

    “起来吧,”那人一脚踏上红绒毯子,两手就去扶陆清雨。

    陆清雨顺势起立,细细打量了那人一眼,这才发现楚云朗这家伙还真的病了。

    “殿下,您的头风发作了?”上次给他在城门墙上刮痧,效果挺好,事后,他们就没见过了。

    没想到他弄了这么大的派场,竟然没有一个人同情她,她的心,真是揪着疼啊!